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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和那年是一样的吧

    张玉须的剑法,像是一道银河。

    在擎天狂风骤雨的刀势下,这道银河忽明忽暗,却从不曾熄灭。

    光始终都在。

    终于在刀势之中,亮光像是发现了排山倒海之势下极小极小的一处破绽,只是一闪即逝的破绽,所以那银河也就一闪而过。

    两个人再次分开,擎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位置有一点红,只是一点,没有伤及性命。

    距离生死,只在瞬息。

    在那剑刺在他心口的一瞬间他已经后撤,剑尖切开了皮肤,刺入了血肉,距离他的心脏也不过毫厘之间。

    但他还是避开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一个在年纪,体力,技法,心智,各方面皆在巅峰的他,用这些所有的巅峰之力,保住了自己一命。

    而张玉须的身上也又中了一刀。

    这一刀切开了他的脖子,也只是切开了皮肉,如果当时擎天不后撤这一刀的话,张玉须会一剑刺死擎天,擎天也会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你真的不怕死?”

    擎天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张玉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的血已经流的足够多,如果再不救治的话,可能不需要再打下去,也不需要擎天杀他,流血也能把他流死,然而他的眼神越发平静。

    张玉须的回答是:“你死即魔灭,我死即道生。”

    擎天沉默片刻后说道:“一个傻子。”

    张玉须道:“龙虎山上,都是我这样的傻子,所以才有道门传承。”

    擎天问:“你知道是什么是道吗?”

    不等张玉须回答,擎天往前迈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师父说过,胜者定一切,胜者定的就是道,败者连不承认的机会都没有,站在高处的人说,高处不胜寒啊,一群蝼蚁便会感同身受,高处的人难道会把高处让出来?”

    张玉须笑了笑,那笑容便是回应。

    擎天一刀劈出:“我看你的道,如何胜我的道!”

    就在这一刻,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呼。

    “大师兄救我!”

    擎天的那一刀在半空之中顿住,他回头,就看到三师妹初东被那个卖字的书生单臂举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摔。

    砰地一声,初东后背撞在地上,她一边呼喊一边翻滚,唐匹敌踏落的一脚随即踏空。

    一脚落地,如若重山。

    “找死!”

    擎天回头疾冲,人凌空而起,一刀朝着唐匹敌斩落。

    与此同时,受了伤的曜北和雀南同时冲过去,伸手将初东拉了起来。

    “你们走。”

    擎天大声说道:“我是大师兄,你们听我的。”

    此时的初东显然受伤不轻,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刚刚唐匹敌的那一次肘击伤害有多重。

    越打,越觉得体力不支,越打,越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大师兄一起走!”

    初东嘶吼。

    擎天头也不回的说道:“南下之前我曾说过,你们听大师兄的话,大师兄保你们的命。”

    他一刀一刀劈砍,比起初东来说,实力显然还要强一些。

    唐匹敌仿佛在一片刀幕之中来回闪现,只要他有一丁点的失误,每一刀都能定出生死。

    连退七八步,唐匹敌顺势从身边落西的尸体上将两把刀拔出来。

    左手刀向上格挡,右手刀一扫逼退擎天,然后唐匹敌把双刀的刀柄一撞一扭,这双刀就变成了长枪一样。

    这一次,轮到唐匹敌攻。

    双头刀化作铁枪,铁枪化作星雨。

    在擎天面前,一片星芒闪烁。

    擎天的刀一下一下的抵挡,声音已经练成了一片,火星就在他眼前迸发出来。

    这一刻,擎天一声怒吼。

    他忽然往前一冲,像是跳水的动作一样,避开唐匹敌的直刺,一刀扫向唐匹敌的双腿。

    唐匹敌眼神一凛,脚下发力,身子拔起来,在半空中,掌中双头刀往下一刺。

    噗的一声,双刀头插进擎天的后背。

    本以为擎天受伤会失去反抗之力,哪想到他好像早就料到了会这样,身子强行翻转,用翻转之力把双头刀从唐匹敌手里夺了下来。

    然后他右手的宽背刀掷了出去,两个人距离不过半丈,这刀脱手而出速度奇快,况且那刀又重,力度巨大,瞬息之间就到了唐匹敌身前。

    人还在半空,唐匹敌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也没有想到对手居然会用如此不计生死的打法,擎天这就是要用自己的重伤,换唐匹敌一条命。

    啪!

    半空中,唐匹敌双手合十,啪的一声将那把宽背刀夹住。

    刀在他掌心里还在往前突进,刀尖戳破了身前的衣服,又戳进他身体之中。

    刀尖留下的伤口不是很大,伤口也不是致命的深度,然而这一次,是唐匹敌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如果他反应稍稍慢了那一丝,刀就会戳进他心口,甚至透体而过。

    巨大的力度也改变了唐匹敌的方向,他本该下落,却被刀上的力度撞的向后飞出去。

    落地的唐匹敌保持着双手夹刀的动作,停下来后,双手往外一送,将刀子拔了出来。

    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的擎天看到这一幕,眼神里都是震惊,他觉得这不可思议,这也没有任何道理,就算是换做他自己来接这一刀,也一定接不住。

    这样的一刀,他以为世上没人能接得住。

    可是他没有懊恼,也不是只剩下失望,他努力的把手往后伸,握住双头刀,一点一点的把刀从他后背上拔出来。

    擎天看了一眼手里的兵器,这是曜北的刀,他师弟的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头看向张玉须,咧开嘴笑了笑,朝着张玉须喊了一声。

    “喂!那个小道人,他比你厉害,之前的那个也比你厉害......不过,我最佩服你。”

    他握紧了双头刀。

    “我师父说,中原人都很坏,很奸诈。”

    擎天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来,确实如此......他虽然很坏,坏的很,但他是我们的师父,是收养了我们的人,所以他说帮他做了这件事那就恩怨两清,我们就一定要去做。”

    “小道人!”

    擎天慢慢转身看向张玉须大声说道:“我应该去不了龙虎山了,所以我要杀了你!”

    他狂吼一声,朝着张玉须冲过去。

    张玉须低头看了看手中崩缺不全的长剑,忽然也笑了。

    “你师父,没有我师父好。”

    他迎着擎天冲了过去。

    另外一边,雀南和曜北两个人架着初东往前冲,听到喊声回头,发现浑身是血的大师兄又一次朝着那道人冲杀。

    “救大师兄。”

    初东喊着:“咱们得救大师兄!”

    断了右臂的曜北看了雀南一眼,眼睛里有些红。

    “你们走。”

    他一松手,顺势用左手把初东背后包裹拽了下来,那包裹里还有一把刀。

    这把刀是他们师父的刀,师父说让他们用这把刀将龙虎山上他那个师弟的人头砍下来。

    曜北左手拿着包裹,用嘴撕咬将包裹打开,往前一甩,包裹着长刀的布飘起来。

    他左手抓住刀柄,朝着张玉须那边冲了过去。

    雀南架着初东站在那,初东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大师兄的方向。

    有些时候,男女之情无法解释的清楚。

    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对大师兄的感情到底是当做兄长,还是当做自己爱慕的那个男人,又或者是父亲一样的人。

    曜北低着头猛冲,左手刀挥舞出去要从后边看向张玉须。

    可是叶先生还在。

    叶先生一掌拍出,曜北弯腰俯身避开,想从叶先生的胳膊下边钻过去。

    叶先生的掌心往下一压,一掌拍在曜北的左肩上,咔嚓一声,左肩被打的碎裂。

    曜北往前扑倒在地,疼的嚎叫了一声,可是那双眼睛却更加的红了。

    他两臂俱断,扑倒在地,嘶吼着狠狠的蹬了几下腿。

    忽然一侧头,一口咬住刀柄,用头顶着地站起来,身子压低,嘴死死的咬着刀柄继续往前冲。

    他们是狼。

    他们是塞北的狼。

    他们凶残,狠厉,他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他们拼死的时候,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狼群想咬死什么的时候,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此时此刻,张玉须正在着擎天拼斗,曜北冲到张玉须背后,一扭头,用刀子撞向张玉须的后腰。

    啪!

    刀被人在半空中捏住。

    叶杖竹后发先至,跨一步拦在曜北身前,几根手指捏着那把长刀,曜北就好像一头撞在山上了一样。

    叶杖竹手指发力,把长刀拽了出来,曜北的牙齿都被崩掉了两刻,嘴里都是血。

    他像是野兽一样朝着叶先生咆哮,啊啊啊的叫着,眼神里的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神。

    他好像觉得自己能用这样的嘶吼声把叶先生吓退,这样他就安全了。

    叶杖竹看了看手里的刀,两手握住,发力一掰。

    一声脆响后,那刀被他掰断。

    刀断了,曜北的眼睛好像要凸出来似的,一声一声的朝着叶杖竹撕心裂肺的吼。

    远处,雀南看了一眼四周的围过来的人,她们都知道不可能走的了了。

    “师姐......”

    雀南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现在......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出去杀人的时候,我们六个人,围着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她眼睛血红血红的,好像要凸出来一样,朝着我们啊啊啊的叫着,以为......以为那样就能把我们吓走似的。”

    听到这句话,初东的脸色猛的一变。

    那年,塞北,一个小村外。

    那个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孩子,被他们六个人围住,和现在他们被围住,确实很像。

    因为师父对他们六个人说,既然选择要杀人,就不要有什么杀人的底线。

    杀人,就是要什么人都想杀,什么人都可杀。

    他们围上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母亲眼睛里的血红,就和现在的曜北眼睛里一模一样。

    那个年轻母亲嘶哑着呼喊的样子,也和现在嘶哑呼喊着的曜北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被围起来的是他们。

    “师姐。”

    雀南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们到不了龙虎山了吧。”

    初东跌坐在地,脸色越来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