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中,攻防形势随时变换,金军主动收缩防线,残辽势力就会再度扩大活动半径。
以耶律延禧的政治智慧,当不会在没有赶走金军之前,再开罪并没有对自己穷追猛打的强敌大同。
但辽国已残,活跃在西京道金国统治范围之外的,不仅有成建制的辽军,还有多如牛毛的山贼、马匪和溃兵。
这些人通常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纲领,也不会分辨金国和大同的区别,只有为了生存而抢抢抢的本能。
因此,金国攻势停顿,奉圣州、白州、应州等地遭受袭扰的可能性将会迅速攀升。
“朔州和兴中府两地,金国决定什么时候攻取?”
“金主的意思是今年连番大战,国力耗损严重,兵疲马瘦,最快也要到腊月之后才能再出兵。”
“嗯。”
以金军的战力,拿下朔州和兴中府并不是太难的任务,费神的只是之后的治理,治理不好,甚至没能力治理,打下的地盘越大,埋下的隐患也会越大。
完颜阿骨打已经吃够了快速扩张导致后方不稳的苦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休整,应该不会再轻易发起大战。
但金国已经被徐泽玩坏了,不是想稳定就能稳定。
完颜阿骨打肯定明白这一点,却还要拖到冬天才出兵,只能是其后方发生了什么大同还没有掌握的变故。
莫非放耶律大石等人回上京道煽风点火的策略真起了作用,让金国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稳定后方?
不过,影响重大的机密情报,金国肯定不会及时向大同通报。
多想无益,徐泽很快就放下了此事。
“明天上午就安排金国使者进见吧。”
“遵旨!”
完颜阿骨打自知徐泽不可能答应本方的所有条件,特意派了完颜银术可和杨朴等人随王四来燕京继续磋商此事。
徐泽并没有为难金国使者,次日的会谈中就敲定了两国续盟的所有细节。
待完颜银术可等人返回临潢府,并确认金国已经开始履约后,徐泽便接连发布诏令,调整战略部署。
其一,命武松于锦州西南淘河岛筑锦西城,并修建军民两用港口,以三年免税政策鼓励京东、河北百姓向锦州移民。
其二,命西方面军组织秋季剿匪攻势,打击长城以外百里内能威胁白州和奉圣州社会稳定的山贼和马匪。
其三,命岳飞领一营契丹骑兵出野狐岭探查辽军和金军的具体动向,并许其招募俘虏为军。
其四,命石秀前往赵宋开封府,追究其国擅自招诱大同应州百姓的责任。
正如应州彰国军节度使苏京的猜测一样,徐泽确实有攻略赵宋的计划。
其真实原因,却不是对河东宣抚使司在应州偷偷招诱本国百姓之举进行惩戒。
耶律延禧一再逃脱金军追击,让完颜阿骨打看到了短期内抓住辽主灭掉辽国的计划存在巨大漏洞。
金国暂时倾向于保守,不愿再背负内部动乱的巨大风险继续对耶律延禧穷追猛打,要稳定后方积蓄力量后再行动。
为了维持大同对金国的战略优势,必然要跟着扩张。
北面,当前能吃下的辽国遗产已经基本吃干净了,暂时没有地方使劲。
东面的高丽,上一任国主王俣两个月前就已经薨逝,世子王楷继位,李资谦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摄政。
高丽主少国疑,正是混乱的时候,李资谦为了保住权位,向大同出卖了很多利益,此时入手高丽倒是好时机。
但大同击败金国,拿下辽阳府之前,就算出兵吞并了高丽,掌控力也很有限,反而要花去更多的成本维稳,还不如维持现在这种状态。
只有南面的赵宋是当前最合适的扩张方向。
不过,对赵宋的吞并策略绝不能跟金国灭辽一样,直捣开封府灭掉赵宋朝廷爽是爽,却会留下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收拾的烂摊子。
这样的结果不符合大同王朝的长远利益,也容易影响本国对北疆的攻略。
一旦同军大部陷在了南面,再次扩张实力后的金国将有极大可能背后捅刀子。
大同就算防守住了这波攻击,也会错过攻取辽阳府,吞并高丽的最佳时机。
徐泽必须严格控制对宋战争的规模,不能将投入部分兵力几个月以内就可完成的扩张战,打成了必须全员发动至少需要数年的灭国战。
所以,此战要师出有名,还必须麻痹赵佶等人,给他们一个大同只是想挑事割地,而不是要灭亡赵宋的幻想。
东京开封府,随着大同使者到来,再次乱作一团。
一个多月前,逆贼徐泽在燕京建国,并通过回京复命的中书侍郎张邦昌,向大宋乞求裂土分封。
在天子的默许下,朝廷中的强硬派占了主导地位,叫嚣绝不向逆贼低头,并主张联合金、辽两国共同出兵灭掉伪同。
结果,没等这一战略付诸实践,大同便出动陆海大军威胁开封府和江南漕运。
被这一计响亮耳光打清醒了的赵佶立即派出蔡攸、白时中等人北上乞和。
蔡攸生怕到燕京有性命之忧,临行前哭得死去活来,还写了绝笔诗一首。
却没有想到谈判异常顺利,其人不仅圆满完成宋、同两国勘界使命,还带回了不要上贡岁币、不用“兄事”邻国、也不用再割地赔款的盟约条款。
东京竟然轰动一时——这可是赵宋百年外交史上,前所未有的大事啊!
至于徐泽明明是刚刚独立出去的军阀,则被人选择性遗忘了。
不遗忘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莫非真要逼得别人要求“兄事”才肯罢休?
为了宣扬蔡枢密、白右丞等人的大功,也彰显大宋依然有威慑力,贼子畏惧大宋天威连岁币都不敢要的事实,教主道君皇帝当即加诸宰执和使团成员官阶若干等。
就连东京百姓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也跟着狂欢——终于不用打仗了,能不狂欢么?
结果,蔡枢密彰显国威慑服逆贼的热度尚未退去,大同的使者石秀就来到东京,就河东宣抚使司擅自招诱应州百姓之事,向赵宋朝廷提出了严正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