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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邦本

    攻下清风山,青州境内成规模的匪患已经全部剿灭。

    广陵盐务巡检司从出兵,到平定“三山”,所用的时间,还没到一旬。

    减掉用在行军和接收整编山贼上的大半时间,真正用于剿匪的,不超过三天。

    得到信使的通报,青州各级就军吏闹开了,

    多地同时爆发,贼多势众,令青州六营禁军都束手无策的匪患,竟然就这样平定了?

    前些时日,青州最勇猛的战将秦明、黄信二人,

    先后率军攻打清风山河二龙山,结果均遭惨败。

    秦明更是被石头砸掉头盔,脑袋肿得像个西瓜,

    虽然大难未死,但到现在还是连话都说不了。

    广陵盐务巡检武松却带着一帮甲胄不全的夷丁,短短几日时间,就剿灭的全州山贼?

    哄鬼呢!

    秦明动不了,以兵马都监黄信为首的军将就跳了出来,

    纷纷质疑剿匪进展太快,众人一致认为武松谎报军情,

    甚至,还有人怀疑青州山贼跟武松有关,

    不然的话,怎会别人平定不了,他一去就轻松解决?

    武松手下本就是野蛮的山都掌夷,说不定有些山贼就是他手下假扮的。

    众军将纷纷请求知州慕容彦达明察,严惩此奸诈之徒。

    慕容知州见众口一词,也分不清谁对谁错,要求武松单独入益都汇报剿匪经过。

    消息传到一路赶来的武巡检耳中,其人没有犹豫,命令部队加快行军。

    到达州治益都县后,武松立即命令夷丁在南门外,用一堆面目狰狞的山贼人头筑成了京观。

    多年的和平环境,青州早就是文恬武嬉,官吏百姓哪见过如此恐怖场景!

    一时,全城皆惊,城门紧闭,谣言四起,守军都不敢登城。

    慕容知州赶紧带着两个指挥的兵马,胆颤心惊地出城“安抚”“受了委屈”的武巡检。

    广陵盐务巡检司多次招降贼人后,加俘虏和整编贼人,总数超过三千人。

    全部带上的话,就太过招摇了。

    因此,摧毁清风山山寨防御设施后,武松便让木麻带着大队人马直接返回了广陵盐务。

    他自己则带着便只带了三个都,押送部分劣迹较重的贼人,到益都县报捷。

    眼见青州城严阵以待,众官战战兢兢,知州亲自出城安抚,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武松“诚恳”接受了知州慕容相公的教诲。

    命令夷丁并当场撤掉了京观,还与驻军交接了四百余贼人俘虏。

    武巡检“以将士们血战方息,戾气过重,恐惊扰城中官民”为由,婉拒了慕容知州“入城劳军”的提议。

    慕容彦达也不敢真放这帮凶兵入城,表态赏格和劳军物资随即送到后,武松便带着兵马返回驻地。

    剿灭青州匪患,广陵盐务巡检司前后共招降、抓获山贼两千余。

    武松挑选了其中五百相对清白的青壮,编为一营,严加整训。

    去掉已经移交的贼人,剩余的,全部带回广陵盐务屯田。

    经此事后,他预计官府肯定会想办法卡自己的钱粮,只进不出肯定不行。

    慕容彦达事后得知,青州匪患剿灭的经过,和广陵盐务巡检武松递交的战报有很大出入——其人竟然擅自招降收纳了大批贼人。

    大宋税重法细,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动辄扯旗立寨,聚众为匪。

    为了迅速恢复社会稳定,朝廷历来鼓励地方官府就地招降变民。

    武松此举是符合朝廷的剿匪政策的,但坏就坏在其人是“手握重兵”的武将。

    在大宋,只有身为帅臣的文官才有临机决定招降处置贼人的权力,

    武将未经授权,绝不敢行使这权力。

    掌握“重兵”的武松不仅胆敢招降,还擅自整编贼人,大肆扩张实力。

    如今,其部的人数已过两千,不是编制数,而是实有数!

    兵力远远超过了青州禁军人数的总和,已经尾大不掉了!

    究竟是继续养虎为患,听之任之?

    还是上奏朝廷,强行解除这帮胆大妄为的“乱兵”?

    慕容知州很快就想明白了该如何做。

    三日后,其人派人劳军,兑现了之前开出的赏格。

    在京东各地除登州外,均有匪情的情况下,青州匪患快速平定,是大大的功劳。

    当前最重要的是给自己报功,而不是给朝廷找不痛快。

    徐泽率大军控制复州后,同舟社就开通了辽苏州至广陵盐务的走私航线。

    广陵盐务巡检司整编山贼的工作基本稳定后,武松便派遣邓尤和李忠,前往辽东汇报青州动态。

    打发李忠去寻史进叙旧,徐泽留下赵遹和吴用,研究调整工作计划。

    “可惜了国内这么好的形势!”

    吴用一脸惋惜,大宋京东两路匪患四起,眼见起事的时机已到。

    辽东这边却要应对高丽人的进攻,短期内不能分身,只能坐失良机了。

    “吴参军不用可惜。”

    赵遹却不认同吴用的看法,道:“年初,朝廷强行推行公田之政,就已经预料到这一步了。”

    “今时匪患确实不小,但大宋境内的贼情匪患何时停过?”

    “京东两路匪患看起来颇为凶猛,只是,投贼的几乎全是家资浅薄,难抗天灾人祸的贫民下户。”

    “真正的上户和读书人,几乎没人投贼。”

    “这样的民变,只需一道抚民诏令、几营官兵、千余石粮谷,即可轻易平定,不足道。”

    吴用略一思索,也明白自己急躁了,起身行礼,诚心受教。

    徐泽清楚自己的老丈人,赵遹是文官中的佼佼者,治政理民手段远高于平均水平。

    但其人身上同样有这个时代文人的坏毛病,简单点说,就是缺乏“人民史观”。

    “长史言之有理,但透过这波匪患,也能发现很多问题。”

    “投贼的,虽然是易乱也易安的下户流民,但如邓尤这样的僧人,李忠这样的艺人,吕方这样的行商,欧鹏这样的军汉,或投贼,或破产,也不在少数。”

    “变乱的阶层开始增多,窟窿正在变大,构成大宋的社会基石已经在崩解。”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下户的力量不可轻视,我们真正能控制东南路和登州的,就是这些小民。”

    “大乱不是一天酿成了,没了底层下户的稳定,处于中层、上层的社会结构迟早也要崩溃。”

    赵遹本就不是食古不化之人,跟了徐泽后,更是不断进步,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颇有些不妥。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属下忘本了!”

    这段话出自两千年以前的,体现了华夏先祖朴实的民本思想,

    但千百年以来,又有几人真正践行呢?

    徐泽自然可能和老丈人继续纠结这问题,换了个话题。

    “高丽人已经动了,民政这块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