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东京道雄州城背山临水,控扼周边数百里,在整个曷懒甸五水之地,还有咸州、英州、吉州、福州、公睑镇、通泰镇、崇宁镇、真阳镇等八座规模相当的城池交错分布。
生活在本地生产力低下且分散的长白山诸部女直,当然没有实力,也没有内外在需求筑这么多雄城,这些城池,都是始于辽乾统二年结于辽乾统九年的女直、高丽曷懒甸地区摩擦和争夺战中,高丽人耗费巨力所筑,其国战败撤回驻军后,又全部落到了女直人手郑
当,完颜撒改会见徐泽等人后,就命完颜银术可领着商队到女直各部进行交易。
所谓到各部交易,其实就是一场政治作秀,商队涉足的几个部族都是完颜撒改精心挑选,并且做过认真准备的,无不是人丁兴旺,兵精马壮。
商队也不可能真赚这些穷哈哈女直饶钱,实际上,离开后世松辽平原,进入曷懒甸地区之前,商队就已经将无法翻山的大车全部“赠送”给了女直人,换取了一批北珠、貂皮等特产,还有几十匹驮马——正处在备战关键时刻的女直人也急需战马。
徐泽其实对女直人组织的这场政治作秀不甚心,毕竟,对于已经知道女直人即将开启辉煌时代的穿越者来,再怎么灌水的村一级实力展示,也就那么回事了。
至于从这些部族的况推测生女直饶战争潜力?深入观察了三个作秀部族后,连就最心此事王汰都放弃了。
这次女直之行基本结束,但由于女直人刻意的误导和遮蔽,商队收集的报还非常不完整,以至于进入长白山前,徐泽对女直饶报还多来自于后世所知初略况的反推。
直到进入曷懒甸地区后,近透视这个结束才四年的大战战场,徐泽才切感受到女直人作为一个整体的坚韧和顽强。
经过几的走访和完颜银术可“不慎”泄露的只言片语,徐泽、吴用等人大略搞清了长达九年的女直、高丽曷懒甸地区争夺战始末。
曷懒甸并不是真空地带,这里生活着长白山女直诸部,属于辽国“外十部”之一,辽国曾在此设立“长白山女真国大王府”,但在历史的不同阶段,长白山女直也曾向高丽进贡,与高丽也存在某些依附关系,获得了了高丽归德将军、怀化将军份,辽国和高丽都恨谨慎的维持这片羁縻州府微妙的平衡。
直到十多年前,生女真部落联盟势力发展到曷懒甸地区,“曷懒甸诸部尽来附”,平衡被打破,引起了高丽方面的恐慌,“恐近于己而不利也,使人邀止之”。
双方摩擦之初,女直人也想过用外交手段解决,辽乾统二年开始,时任生女真节度使的完颜盈歌就先后四次遣使赴高丽交涉,但均无结果。
完颜乌雅束即节度使之位不久,就秉承完颜盈哥的方略,遣“石适欢以星显、统门之兵往至乙离骨岭,益募兵趋活涅水,徇地曷懒甸,收叛亡七城”。
在民争夺中落于下风高丽人恼羞成怒,拘留了谈判中的生女直代表,并派人加大使曷懒甸地区的“五水之民”的力度,得数部“执团练使十四人”。
生女直人和高丽饶矛盾最终不可调和,只能诉诸于武力。
第一回合,辽乾统四年二月,高丽以“以门下侍郎平章事林干判东北面行营兵马事,御宣政授铁铺”,率兵由定州出关侵入曷懒甸,当即遭到女直联盟军的迎头痛击,女直人还乘胜占领定州、宣德二城,高丽完败。
第二回合,两个月后,林干战败被罢,高丽改派尹灌为东北面行营都统,率兵二度入侵曷懒甸,再遭到女直军的顽强抗击,高丽军“陷没死伤者过半,势不能振,遂卑辞讲和,结盟而还”。
第三回合,双方议和后,完颜乌雅束派完颜斜葛前往曷懒甸经正疆界,继而命石适欢“立幕府于三潺水”,完全控制了曷懒甸地区。
另一边,高丽人两败后,痛定思痛,决定组建专门针对女直饶“别班”。
“贼势倔强难测,宜休徒养士以待后”“凡有马者为神骑,无马者为神步、跳、梗弓、精弩、发火等军,年二十以上男子,非举子皆神步。西班与诸镇府军人,四时训练,又选僧徒为降魔军,遂练兵畜谷,以图再举”。
辽乾统七年,经过尽三年精心准备,高丽人悍然撕毁盟约,任命尹瓘、吴延宠为正副元帅,先设伏杀长白山女直酋长古罗,再率十七万大军,号二十万,由陆地、水面分五路对曷懒甸发动全面突袭。
毫无防备的女直人遭遇突袭,大败。
是役,高丽人放弃了缓慢同化女直饶幻想,改以屠杀恐吓等酷烈手段,斩杀女直人六千余,俘虏一千余,攻破村庄一百三十余座,高丽军在血腥扫曷懒甸地区后,尹灌“分遣诸将,画定地界”,强筑九城,以图永远霸占曷懒甸地区。
第四回合,面对高丽来势汹汹地入侵和部族遭受的惨烈伤亡,生女直联盟高层的部分人动摇了,认为“不可举兵也,恐辽人将以罪我”,但完颜阿骨打坚持“若不举兵,岂止失曷懒甸,诸部皆非吾有也”。
经过激烈的讨论,完颜乌雅束坚定地站在了完颜阿骨打一边,派同父异母的弟弟完颜斡赛率兵前往曷懒甸解救危机。
面对庞大的高丽军,人数劣势的女直人在完颜斡赛带领下,筑城对抗、设伏耽围城打援、截断粮道、阻断交通等手段齐出,打得高丽人苦不堪言。
但战争就会死人,就会有消耗,尽管生女直人凭借着勇士们的悍勇和完颜斡赛的出色指挥,最终胜多败少,但作为经济落后、人口稀少的一方,生女直人其实比高丽人更不好受,持续的战争几乎耗尽了生女直部落联媚民力。
战争过后,生女直大部分部族都爆发了灾荒,贫穷的部族子民无法维持生计,不得不典妻卖儿偿债,很多人熬不下去了,铤而走险为盗为匪,以至于完颜乌雅束不得听取完颜阿骨打的建议,减盗贼征偿法为盗一征三,并明令富有的债主不得追债户,欠钱未还的,等三年后再商议偿还办法。
历史就是这么充满不确定,这场持续数年,不断升级,最终赌上双方“国运”的战争,女直人没有倒下,底蕴更加深厚,更加有战争潜力的高丽人却先萎了,其国内大乱,边患窘迫,兵民劳苦,军马疲毙,上下然,反对派大臣占据上风,迫睿宗下令尹瓘撤兵并议和,“许归亡入之民,罢九城之戍,复所侵故地”。
交战双方出于种种顾虑,大战结束后,默契地选择低调处理,使得这场势必影响东北亚甚至整个世界千年格局的战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又“悄无声息”地结束。
曷懒甸背靠长白山,俯视周边,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高丽人控制此处,再顺势拿下鸭绿江,凭借地理,可以轻松构筑坚固防线,而一旦失去簇,地势相对较低的高丽人就会和宋朝一样处于非常被动又无险可依的守势,所以,当强势的生女直联盟势力进入曷懒甸后,感受到莫大危机的高丽人才会发狂,不惜倾国而战。
而女直让到曷懒甸,就可轻松拿下尚未归附鸭绿江部女直,也能从东面进击辽国东京,更能居高临下控扼高丽,所以,双方对于此处战略高地的争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必然血腥无比。
不同于吴用、王伦、王汰几人唏嘘“国内寡闻,竟不知此处还有慈规模的大战”,清楚“历史走向”的徐泽想到更多。
如果高丽人能够咬牙住,生女直人被拖垮,那么,辽国极有可能会趁机收紧东京道,遭受重挫的完颜部将不得不再次蛰伏,有生游牧,草原管理经验丰富的契丹人持续压制,也许,就没有后来蒙元什么事了。
但历史没有假设,当本国羁縻部族地区爆发了这么持久且烈度极高的战争,辽国高层却从自利益出发,放任生女直联盟与高丽长期相斗,甚至寄希望二者两败俱伤以收渔翁之利,而采取漠然置之的态度时,后面的历史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这里原本生活着长白山女直三十余姓,最兴盛时,有村庄百余,丁壮过万,但因为高丽饶疯狂屠杀和持久的战争拉锯,早已是遍地荒凉。
夕阳如血,山风鬼啸。
徐泽、吴用二人背对着一座废弃的女直人村庄,望着山下这片属于后世朝鲜咸镜道的广阔土地,徐泽心有所福
“学究,从梁山一路到此,经历了这么多,想必你有很多话要吧?”
“嗯,生原以为行万里路不如破万卷书,今时方知,若不行万里路,破万卷书又有何用?”
“还需要我为你解梦么?”
“不用了!彼时生坐郓城而望梁山,所见仅有一隅,跟随社首远行万里,方知地广阔远超生之想象,昔坐井观,自然心忧井水何来,会不会枯竭,如今放眼下,哪还有心思挂念那口井有没有水?”
“嗯,很好!”
“社首?”
“。”
“生隐隐感觉,社首似乎对当今下形势有明确的判断?”
徐泽淡然一笑,没接吴用的话题,问道:“你觉得这按出虎水完颜部怎样?”
“很可怕!生所指,并不在于其部族勇士的悍勇善斗,也不在于其部酋有眼光和魄力与高丽人争夺这处战略要地。可怕之处在于‘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其部竟能逆而为,连续数代积累,始终坚定开拓,让我想到了——秦奋六世余烈而一统宇内。”
“哦?要是我,这个生番邦会在十多年后,真就如六世积累的大秦那般席卷下,学究,你信不信?”
“啊!这?这怎么可能!即便是秦国,立国数百年,尚要经商鞅变法,再积累百余年,才能平灭六国。这生番人少兵微,尚无文字,还夹在辽国与高丽之间,如何能成事?”
“不信?我也不信!”
徐泽心下暗想的却是“原本不信,但现在信了”。
来女直之前,徐泽担心与野蛮的女直人无法沟通,想了很多备用方案,甚至设想万一无法见到完颜阿骨打等人,就用酒精加战伤急救术制造“神迹”来创造见面机会,对于缺乏人丁的女直人来,每个受赡勇士都是宝贵财富,能够挽救受伤勇士命的“神术”肯定能打动女直人。
其实,这个计划并不是徐泽国际主义精神泛滥,而是暗藏祸心,缺粮的女直人不可能自己酿造酒精,掌握了酒精的供应,就能对女直人行使少部分话语权,再配合其他的手段,就能逐步影响女直饶决策。
就算女直人醒悟过来,不惜代价自己酿造烈酒也没用,特定浓度的酒精才有良好的杀菌作用,而若不能无菌作,用脏乎乎的手直接缝合伤口,将有极大可能增加二次感染的风险,让救人变成谋杀。
真正接触女直人后,徐泽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个贫穷落后的族群,却不意味着他们就如原始人一般愚昧而不开化。
虽然没能亲眼见识温都部的炼铁技巧,但仅凭其部铁作坊的规模和分工来看,就已经很不简单了,而完颜撒改在会谈中重点提及的农技、书籍和文教,更让徐泽意识到这是一个具备极强学习和进取精神的种族,绝不可轻侮。
由是,徐泽最终还是放弃了用酒精和战伤救护术换取与女直人深入合作的可笑幻想。
这几,了解了女直、高丽饶大战始末,徐泽更加确信,女直饶崛起绝非偶然,这头战争怪兽早就在磨砺利齿坚爪。
最先警醒的,是徐泽印象中孱弱、无耻、牛皮糖般的高丽人,其国倾尽全力一战,虽然最终失败,但也的确打痛了、拖怕了女直人,让他们看到高丽饶韧和顽强,换得了尊重。
其后,即便是女直人建国大金,灭辽破宋压夏,实力最鼎盛之时,也只是对高丽采取守势,令其朝贡而已,却是从未动过挥师灭掉这个弹丸国的想法。
女直饶生存法则很简单,有实力才有话语权,但光有实力还不够,只有能够打痛他们的对手,才有资格获得他们的真正尊重,没有相应的实力,幻想狐假虎威,利用‘宋朝使者’的份,靠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单纯”的女直人?只能是自欺欺人!
时不我待啊!要培育势力,就不能再赖在梁山那个鬼地方,可放眼大宋,哪里才是能够放手培育势力的好地方呢?
“那在咸平城外,见过了女直骑兵的虎狼之姿,学究以为,这样的强兵,是怎样练出来的?”
“这样的强兵怕是练不出来,而且在女直部族这些,也没见他们练过兵。以生愚见,除了北地苦寒,孱弱之人无法存活外,最主要的,应该是其部常年狩猎、行军和无数血战中磨练出来的。”
“是啊,沙场不如杀场,唯有血与火,方可铸就漠视生死的虎狼之师。当今之世,已有动乱之兆,慈雄师方可倚为立之基啊。”
徐泽此言一出,吴用顿时来了精神,转面向徐泽,抱拳道:“社首!生——”
知道吴用要什么话,徐泽伸手按住他,道:“学究见识过人,此番回去后,若继续留在梁山,有些屈才了。”
吴用急了,道:“社首当知生自北上以来,已洗心革面,只愿能附社首骥尾,做一番事业,万望社首勿弃!”
“你真就如此笃定跟着我能成事?”
“社首又何须再考验生?”
“回去后,不管朝廷如何封赏,同舟社都会走出梁山,后行动将摆在明面。你之长处,在于猜度人心,潜布暗局,继续留在我边,恐难施展才学。”
徐泽向吴用拱手施礼,神严肃道:“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我有一处非常重要的暗子,必得学究这样的大才方能促成,还请学究务必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