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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6-24章 方兴 ? 嬗变(上)

    “鸣金收兵!”

    临淄城下,卫侯和向麾下的卫军发出命令。

    卫国士卒皆是跟随卫侯和数年的精锐部队,鼓进金止,历来将君上的每一个指令奉若圭臬。三番金鸣之后,卫国中军便偃旗息鼓,在原地肃立待命。

    不远处,方兴及其率领的齐国中军残兵也停止追击纪军,转向来到卫军跟前,与卫侯和会兵一处。

    方兴跳下车来,向卫侯和拱手行礼:“多谢卫侯相助,才得以驱散纪军!兴不胜感激!”

    卫侯和摆了摆手:“纪人擅行征伐,干涉齐国内政,害死齐侯无忌,兵逼齐都临淄,本便是乌合之众,不足为道。”

    方兴笑道:“卫侯前番平定鲁难,今日再定齐乱,纵是昆吾、豕韦这般古代贤伯吊民伐罪,也不过如此也!”

    “方大夫谬赞,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卫侯和笑着,指着方兴身后的齐国中军道,“论军事才干,寡人还需望方大夫之项背。只不知,仓促之间,方大夫如何组建这许多齐国兵马?”

    方兴叹了口气,无奈道:“卫侯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数日之前,齐侯无忌薨于乱军之中,齐国中军见主帅已死,斗志涣散,很快就被纪军冲击得七零八落。彼时纪人将临淄团团围住,这些齐国中军士兵归国无门,只得东逃西窜,各自为战。”

    卫侯和点了点头:“齐侯轻狡出战,果有此败,死不足惜,只是苦了这些齐国锐士。”

    方兴接着道:“齐侯薨时,我恰好在城外探查,纪军围城甚紧,我再难以归城。是夜,纪军偃旗息鼓,我见齐侯暴尸城下,于心不忍,于是派义士洛乙丑潜入敌营,准备盗尸而还。奈何敌军戒备森严,仓促间无法得手,却不料天公开眼,洛义士竟在敌营中找到了齐侯无忌掉落的齐国兵符……”

    卫侯和转忧为喜,笑道:“方大夫有怜悯之心,上天自以大礼相馈。”

    方兴苦笑道:“既然得了兵符,我便心生非分之念。想这齐国乃太公之封国、东方诸侯之长,齐侯无忌又是当今天子之舅亲,于是便有意借兵符重整齐军。起初,齐国中军残部尚有疑虑,担忧是纪人阴谋,待我亮明大周天子副使的符节,这才服众。继而一传十、十传百,齐军闻风而聚,至今日黎明,已聚得五千余众。”

    听到这,卫侯和倏然蹙眉,面带难色。

    方兴发觉异样,忙问何故。

    卫侯和道:“方大夫此举,自是出自公心,只是此事若传到镐京城里,难免会落下话柄。”卫侯和在镐京的政局中浸淫多年,对此有着他人难以比拟的敏感。

    方兴自然知道卫侯所虑何事,无奈道:“哎,我奉王命而来,出使齐鲁,如今使命已成,我却逡巡迟归,已是犯下难赦之大罪。而今取齐国兵符于非常,更是有干涉诸侯国内政之大嫌。我之罪状累累,怕是跳进渭河之内,也难以洗刷得清咯!”方兴说得极为沉重,却又极为坦然。

    卫侯和道:“今朝非比文武成康之时,朝臣人心亦是不古。寡人今时已是外臣,不便多言,只望方大夫归国之后,好自为之。”无广告网am~w~w.

    方兴点了点头,他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又谈起眼下之事:“敢问卫侯,你又是何时来得这临淄城外?”

    “此亦是机缘凑巧,”卫侯和徐徐道,“瞍瞒自从鲁都曲阜退兵之后,便逃窜回其长狄老巢,寡人率兵追击,不料其折而向东,竟去围纪人与胡公子所聚之薄姑故城。寡人担心齐人误会,便在齐国境外驻扎,待纪军击退瞍瞒之犯,再于齐鲁边境聚歼瞍瞒。可没曾想,纪军战力低下,竟被瞍瞒击退,薄姑城也落入瞍瞒之手。而齐侯无忌正是得此战报,故而轻率冒进,妄图收付薄姑,却不料途中中了纪人埋伏,横死军中。寡人听闻此噩耗,恰与大胜而归的瞍瞒遭遇,三战而胜之,又听纪人围困临淄,故而领兵来助。”

    方兴这才厘清头绪,将自曲阜与卫侯和分别后的诸多事变,依次串联起来。

    卫侯和说完过去几日的经历,便问方兴道:“方大夫,你又是何时来此?”

    方兴叹道:“依我本意,只待收编罢齐国中军残部,便择机将兵符转交于齐国新君。可奈何纪人围城甚紧,临淄危在旦夕,故而只得领兵来救,却不料被他们抢先一步……”

    说到这,方兴指了指远处的国、高军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卫侯和冷笑道:“依寡人之见,国伯、高仲手握重兵而不救临淄,也是等待今日之时机久矣!”

    方兴凛然,拱手道:“卫侯所言甚是,国、高名为齐卿,实乃齐之国贼。他们与胡公子勾结为祸,又欲借齐侯之手铲除胡公子,从而独断专权,谋求一己私利。”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卫侯和不耻道:“国、高养寇自重,此等雕虫之计,瞒得过暴虐莽撞的齐侯无忌,却瞒不过你我。”

    方兴颇以为然,便把前番出使齐国之时,从下卿吕祜处听来的国、高密谋,对卫侯和详细诉说了一番。虽然其中有不少是与召芷会面的家宴散席后所听的晦闻丑事,方兴为齐侯无忌之讳,略去不提。卫侯和听罢方兴所述之事,唏嘘不已。

    二人又谈了一阵,却见国伯、高仲所率之军迟迟未能进城,很是反常。

    方兴奇道:“此是何故?”

    卫侯和摇了摇头,没有答案,只是哂笑道:“看样子,城内的话事之人,是决意要与国、高撕破脸皮,争个胜负高下也!”

    方兴道:“话事之人?”

    卫侯和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齐国世子与其母后。”

    方兴惊道:“你是说……召姬夫人?”

    “是她,”卫侯和意味深长道,“昔日我曾是太保府座上常客,那时召姬夫人还是个女童,彼时她举止言谈便颇有乃父之风,如今看来,确是虎父无犬女之谓也!”

    方兴怅然,半晌未言。

    就在这时,卫侯和突然对方兴道:“方大夫,纪军已退,寡人这就告辞,回卫国去也。”

    方兴一愣:“卫侯不与齐国世子、公卿辞别?”

    卫侯和仰天笑道:“寡人本是不请自到,更该不辞而别!方大夫,有你在此,齐国之乱旦夕可平,又何须寡人劳神?保重!”

    言罢,卫侯和令旗一挥,领着卫国军队调转马头,井然离开临淄城。

    方兴望着卫侯和的背影,心绪难平,叹道:“卫侯真乃神龙也,见首而不见尾,来去恰如,佩服佩服!”

    但他也没有余暇感慨,眼前,国伯、高仲的情绪似乎已接近失控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