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伯休急,”强忍着委屈,召芷装出楚楚可怜之状,“你若是真有情意,何必脏污妾身……”
“也是,也是。”国伯苦笑两声,这才收手,却一副意犹未尽模样。
召芷稳住了国伯,便试探问道:“国卿,废立国君的事,真的是你说了算?”她眨着泪眼,一边整着凌乱的衣裳,一边继续撩拨着对方。
“可不是么!”国伯痴痴地盯着召芷,身后仿佛燃烧着欲火,瘙痒难耐。
他本是个城府极深的老阴谋家,但是此酒劲上身,又被召芷姿色惑动,分寸已失了七八,开始信口开河起来:“那当然,自哀公死后,其二弟齐胡公继位,然其三弟公子山作乱,帅其党众弑兄自立,这便是齐献公,也就是无忌的祖父。齐献公惧怕天子怪罪,便厚赂我国高二家,这才迁都临淄,坐稳齐侯之位。齐献公之子便是齐武公,齐武公之子嘛,就是无忌。”
“原来他是篡位者之后……”召芷哂笑道。
“献公也好,武公也罢,这两位齐侯在世时,可没少干过肮脏勾当。你的夫君无忌继位这几年,也好不到哪去。对外,他们口口声声要为齐哀公报仇,与纪国之仇不共戴天;对内呢,却忙于屠杀手足同胞,这三任齐侯手中,沾满了齐胡公一脉子嗣的鲜血。”
“当真?”这段血腥的历史,召芷倒是闻所未闻。
“不信?”国伯不以为意,“夫人若有暇,不妨去薄姑故城看看,那里的乱葬坑里,全是惨遭裂尸的胡公后人。到时候,便知老朽此言是实是虚也!”
“我才不去……”
召芷喃喃着,心里一阵阵发凉。她没想到,自己夜夜侍寝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可怖的刽子手。
国伯显然很满意召芷的反应,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实不相瞒,胡公子,他还活着……”
“什么?”召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伯阴**:“胡公子不仅活着,他,还想复辟。”
“好大胆子,他想篡位不成!”
“咳咳,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齐侯的宝座,本来就是他们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论辈分,胡公子算是齐侯无忌的伯父,他若还在人世,齐侯无忌如何能安枕无忧,势必要斩草除根。届时,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但召芷此刻想的远不止此,她倒不是挂念齐侯无忌的安危,她恨他,但不能让他死在胡公子之手,因为召芷真正关心的,是后宫榻上安睡的世子赤,是未来的齐侯赤。倘若胡公子复辟,他又如何能饶过召芷母子?想到这,她不寒而栗。
召芷不甘道:“可是……齐侯终究是天子册封,胡公子若有异心,定为天下不容。”
“天子?”国伯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干笑道,“天子昏庸,废长立幼,早已威信扫地也!礼崩乐坏,天下还有几多诸侯愿臣服大周?”
召芷沉默,心知他说的倒也是实话。自从周王静粗暴干涉鲁国立储,把鲁国搅得浑天黑地之后,天子就成了临淄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至于论政台上,周王静也不知被多少舌辩之士非议,沦为昏君的典型,竟至于与夏桀、商纣并列。
“对了,不知夫人听说没有,大周使团此次使鲁,差点就死在鲁侯戏那黄口孺子手下也!”
“什么?竟有此事!”
国伯视此事为笑谈,于是将大周使团如何卷入鲁国内乱,又差点在鲁齐边境遇险之事,添油加醋,大肆演绎了一番。这事件本就跌宕离奇,召芷久在后宫,又未曾听到这等奇闻,不由听得痴了。
“那王子友是个中庸之人,几年前他来吊唁齐武公时,我就已见过的。可惜他太过迂腐,没能识破那鲁侯戏的图谋。要不是有方大夫机变,恐怕无法活着出鲁国国境。”
“等等……方大夫?”召芷心中咯噔一下,“哪个方大夫?”
“还能有哪个?自然是大周的小宗伯,此次出使,担任大宗伯副手。”
“名字,”召芷语无伦次,“他的名讳是?”
“方兴。”
“方兴?”召芷几乎晕了过去。
国伯不明就里,笑道:“夫人是周人,在镐京之时,难道没听闻方兴的名字?”
“方兴……他也来临淄了?”召芷听得耳根发红,不觉间愈加增添几分娇媚。
国伯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道是她爱听:“可不是么!闻名不如见面,我早听闻这位方兴的大名,昔日他在汉水之泮,以舌辩退楚蛮数万雄师,后来天子伐东夷、西戎、犬戎,又颇赖此人之计,只恨无缘拜会。今日恰逢他随王子友出使齐国,这才有缘相见,果真是少年英杰,佩服,佩服!”
“这么说,他还在国宴?”召芷探头顾盼,竟盘算着要闯入路寝之中,与朝思暮想之人相见。
国伯摇了摇头:“早走了,这些周人臭规矩就是多,不甚饮酒,扫兴。”
召芷正感失望,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个高亢的声音传来:“国老,你躲哪去了?说是出恭,怎么不见人影了?”
“是高仲,他也醉得不轻啊……”召芷吓得面如纸灰。
国伯却不慌张,抓住召芷的手,神色严肃道:“高仲这小子,你和他……”
召芷急忙抽手,也正色道:“和你一样,色胆包天,性急得猢狲一般。”
国伯坏笑道:“他……也没得手?”
“废话!”召芷佯嗔道,“待你们真的扶立我赤儿成了齐侯,我……”说到这,她知道已吊足国伯胃口,脱身时机已到,拉起呆若木鸡的阿岚,径直便要回后寝。
国伯仰天大笑,颇有得色,转头去寻高仲。
这边厢,召芷小跑了几步,隐住身形,偷看国高二人的形迹。可当看到眼前的滑稽场景,召芷不由莞尔。
原来,来寻国伯的并非高仲一人,还有醉得不省人事的齐侯无忌。齐侯素来酒后便失态,此时斜跨在高仲身旁,步履沉重,满口胡话。国伯见状,便与高仲一道去搀扶国君,就这样,三人如螃蟹般,跌跌撞撞地朝后花园走来。
“走,我们快回去。”召芷料定他三人还要折腾些时分,便同阿岚回了后寝。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四更,高仲终于扶着齐侯进得门来。召芷赶紧迎出,和高仲打了照面,又不免被他风言风语,轻薄了好长一阵。召芷无奈,只得逢场作戏,效法刚才与国伯周旋的方式,半推半就,虚与委蛇一番。
待高仲尽兴离去,齐侯早已鼾声如雷。
天已五更,召芷全无睡意。黎明之前虽阴暗,但她的内心,却从听闻那个熟悉的名字时起,又映入一丝亮光。
她深情地望了眼婴儿床上的世子赤,小家伙睡得是那样香甜。
“赤儿,为娘甘受这非人的羞辱,都是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