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与蒲无伤重逢,二十多天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捱到尽头,她忍够了离别之苦,再也不愿与心上人分开。
她强忍心中的悸动,但蒲无伤却一改往常的矜持,把阿沅紧紧搂住,低语含情。
他呢喃道:“阿沅你知道么,你可把我想坏了……”
阿沅点了点头,羞涩道:“快放开人家,有旁人在呢。”
蒲无伤一愣,松开了双手,悻悻地朝芈芙道:“嗨,失态失态,不过,这次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芈芙耸了耸肩,疑惑地看了眼杨不疑。
杨不疑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芈芙顺着话头问道:“二位此去巫教总坛,可曾有否收获?”
杨不疑叹道:“巫教总坛荒废,确是亡了多年。”
“巫教灭亡了?”芈芙惆怅道,“那之前君兄熊霜和二哥熊雪手中的巫教四方使令牌,又是从何而来?”
“这得去问问商盟,”杨不疑晃了晃脑袋,“或许是别人,我说不来。”
芈芙又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多久啦?”
“刚来呢,”蒲无伤摆了摆手,又一指杨不疑道,“本来早些天就已到咯,只是钜子半路遇见鱼长老坟茔,我二人便将其改葬于神女峰的悬棺之上。这不,刚从山上下来,找到这个老地方遮风避雨”
想到鱼部落长老惨遭横死,四人都黯然神伤。
“是玄烟阁的寺人干的,”阿沅怅然,于是把如何被三个黑衣刺客押解上蜀山,又如何得若若解救之事简要说了一番。
说话间,阿沅瞥见蒲无伤眼中放出异样光芒,似乎对这位用蛊的女子很感兴趣。阿沅心中闪过一丝忧虑,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她天生豁达,倒也不以为意。
杨不疑沉思了半晌,恶狠狠道:“血债血偿,不杀这三个毛贼,不疑誓不为人!”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叙了一会儿旧,天已快亮。
“差点忘了,”芈芙突然跳了起来,蹙眉问钜子道,“你有没有见过几个楚国哨兵?”
“是叛军的哨兵么?”
“你见过?”芈芙瞪大的眼睛,“叛军早跑了,鱼腹浦附近可都是楚人。”
“什么情况?叛军被击退了?”杨不疑难以置信,“我等寻不到你们,只见此处残垣断壁,却猜不到战事如何,便想抓几个士兵问问……”
芈芙哭笑不得:“所以,你抓了我的人?”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杨不疑尴尬一笑,“这几个楚兵倒都是硬汉,死活不肯开口,只能给他们吃了点苦头……”
“你也太莽撞……二位这神出鬼没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蜀国奸细,”芈芙惆怅道,“人呢?难道你弄死他们了?”
杨不疑一愣,赶忙道:“倒是没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得劳烦蒲掌门给他们接接腿骨。”
“你!”
芈芙把嘴撅得老高,把不悦写在脸上,阿沅想劝,但想到女公子这段时间的喜怒无常,还哪敢开口。
蒲无伤笑了笑,起来给二人打圆场。他钻入溶洞内,把伤员抬了出来,埋头给他们接上骨、敷上药,忙得不可开交,大汗淋漓,几个时辰后,终于大功告成。
他起身道:“芈芙姑娘、阿沅姑娘,一会把他们送回哪去?”
阿沅还没开口,却见芈芙突然火冒三丈,把玄烟阁利剑拔出来,狠狠插到地上。
蒲无伤吓了一跳:“你……怎么?”
芈芙批头盖脸斥道:“你说谁姑娘呢?”
蒲无伤和杨不疑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又在抽什么疯。
阿沅心想,坏了,最近芈芙性情大变,倒愈加古怪了。还记得她刚见到方兴那会儿,便不让任何人如此称呼她,在南国,“姑娘”是出嫁少妇的称呼,起初芈芙对此十分排斥,可后来她与方兴坠入爱河,反倒欣然默认此称谓。
可现在,方大夫与芈芙遇到感情危机,这个称呼却又再次成为她的逆鳞,大为禁忌。
蒲无伤很是无辜,可芈芙却来了倔脾气。
“阿沅是你的姑娘!你好好喊她去吧!”芈芙甩下一句狠话,再也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气氛死一般地尴尬。
“这样吧,”杨不疑“嗖”地起身,“蒲老弟,我们入蜀一趟!”
“什么?你们又要走?”阿沅的心都要碎了,这才刚刚团聚,为何又要急着分别?
见杨不疑去意已决,蒲无伤软言劝慰:“不急,我们在巫教找到了一个好东西,此去转交给方老弟后,便回神农顶一趟。”
阿沅一惊:“你们要回神农顶?”
“嗯,不过,我会带上你的。”蒲无伤微微一笑,脸上满是眼光。
芈芙依旧没说话,只是递给蒲无伤一封信,转身便走。
蒲无伤不解:“这是给……”
阿沅道:“上面写着呢,转交楚君熊徇。”
言罢,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小情侣分道扬镳,各自追赶同伴去了。
一路上,芈芙依旧不出一言,身后三位腿伤初愈的楚军哨兵相互扶搀,走得很吃力。刚回到鱼腹浦地窖,小将己季长舒一口气,迎了出来。
己季见芈芙一脸愤懑,也不敢多问,只是向阿沅了解过情况,吐了吐舌头,让人把伤兵抬走,正要离去。
“站住!”芈芙突然发话。
己季毕恭毕敬:“女公子,有何吩咐?”
芈芙冷冷道:“我要走了,这里的防务便交给你。”
“走?”己季一头雾水,阿沅也毫无准备。
“少废话,”芈芙直接下了命令,“借我两个卫士,轮番替我驾车。”
“这……”己季犹豫道,“女公子,此去蜀地前途艰险,战车也未免太过醒目……”
“谁说要去蜀地?”芈芙咬着牙道,“我回乔多城!”
己季无奈,只得照办。
阿沅不知为何芈芙突然要走,赶忙问道:“女公子,你这是……”
“你不想随我去?”芈芙冷冷道,“哼,我还不想带你回去!”
“这……女公子……”
芈芙唉声道:“你就留在这,等蒲掌门带你回神农顶,风风光光迎娶你时,别忘了我!”
“你这是……”
“好了,你我主仆就此两散,你去寻找你的幸福,不必为芙儿劳神。从今往后,山高水远,不见也罢……”
阿沅从没见过芈芙如此表态,心中十分担心:“要不,丫头还是随你回乔多城吧?”
芈芙把阿沅搭上来的手无情地甩开,只是留下一封书简,道:“等姓方的凯旋以后,再把这封信给他……”
阿沅赶忙接信,连连点头。
“你可不许看,”芈芙咬着牙,“至于他去不去找我,唉,也听天由命吧!”
言罢,己季已经备好车马,芈芙只说了一句“谢”,便直奔东面而去。
阿沅手中拿着信,看着芈芙远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人世间最恶毒的仇恨,或许,是有缘无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