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伤得很重,刀口极深。
伤者不是陌生人,而是自己好友,这让姜艾反倒不敢轻易缝合伤口。她只能不断拭汗外,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芙妹子,怕是只有去请师爷,或许有救……”姜艾弱弱道。
芈芙点了点头,正想收拾行装,再上神农顶一趟,只听门外又传来杨不疑的声音。“芈姑娘!”
这个称呼听得她心烦意乱,但事不过三,芈芙也懒得再去纠正。
“阿沅伤了,你高兴了吧,你还说他是巫教魔女。”她没好气道。
阿沅强挣扎道:“不要说钜子……他是好人……”
“杨不疑是好人?”这可真新鲜,芈芙受气不过,故意大声朝门外嚷道。
“冤枉,阿沅可是你丢下的。”钜子内力深厚,他声音不大,却能穿透房门。
功夫好了不起?显摆什么?芈芙气归气,但还是默默地把柴门打开。
“有何贵干?”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阿沅如何了?”杨不疑探出半个头,关切问道。
“女子闺房,休想近前!”芈芙佯装要关门,心念一动,便指挥杨不疑道,“愣着干嘛,快去请蒲神医啊!”
“他这不是来了么……”杨不疑挤出一丝苦笑,转身一指上山方向。果然,洛乙丑正背着蒲无伤匆匆赶来。
“咦,这么快,你什么时候通知他的?”芈芙惊喜交加。
“我可比你关心阿沅,等你想起来,这丫头还有命在?”杨不疑摇头晃脑,口出嘲讽。
蒲无伤刚刚到达,便神色惊慌,一头扎进别院屋内。芈芙敏感地觉察到一丝异样,莫非,这位神农派掌门也对阿沅有意?
“蒲老弟进得,为何我进不得?”杨不疑就像喝了坛老陈醋一般。
“你又不会治病,”芈芙依旧拦在门口,尽管杨不疑若硬闯,屋内没人拦得住,“对了,那巫教刺客审得如何了?”
“说了能进去么?”杨不疑提出条件。
“不行。”
“也罢,”钜子对鬼灵精怪的芈芙毫无办法,“他们是奉巫教之命,前来捉拿艾姑娘。”
“巫教为什么要打艾姐姐主意?”芈芙半信半疑。
杨不疑只是摇了摇头,带着芈芙来到别院门外,在一堵土墙上出现刀刻的痕迹。
“这是……黑羊头?”她眉头紧锁,这和掠走姜艾的巫教刺客胸前刺青的形状一样,“巫教?”
“你这别院不安全,”杨不疑补充道,“就和神农顶一样。”
“神农顶上也出现了黑羊头?”
杨不疑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你这别院,很可能被神农派所连累。”
“那怎么办?”芈芙心中渐渐不安。
“你也搬走,”杨不疑建议道,“神农派明日就将暂别神农架,转移他处。”
“明日就走?这么严重?”情况似乎比芈芙想象地还要糟糕许多,连钜剑门都害怕的对手,巫教真的有这么厉害?那巫山芙儿还去不去?
“巫教是个棘手的对头,神农派也只得暂避其锋芒。”
“那我君兄的眼疾怎么办?”芈芙突然想起熊徇还卧病在床。
“蒲老弟已然答应过为楚君治病,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我更担心阿沅的伤势。”杨不疑和芈芙有口无心地对着话,眼神却一直瞥向屋内。
“走罢,让你进去看看。”芈芙心一软,终于点头同意。
屋内,烛光昏暗,姜艾也不顾双手血污,急得托腮恸哭。而蒲无伤却站在她身旁一筹莫展,似乎在等待什么。
“女公子,你终于来了。”蒲无伤见到芈芙如见救星。
“怎么了?”芈芙心中咯噔一下,难道阿沅的伤连神农派掌门都治不了?
“阿沅说什么都不让师爷瞧伤……”姜艾无奈道。
“为……为何?”
“她……她说自己还是黄花闺女,怎么能让男子……唉,她宁可死,也不让师爷看她伤口……”姜艾欲言又止。
芈芙知道丫头的心病在哪,她伤在胸前和肋下,确是羞于启齿的私处。
“阿沅,”芈芙也顾不上许多,厉声训斥,“你是芙儿的丫头么?”
“主……主人,阿沅不能……再伺候……”阿沅虚弱地都快说不出话来。
“糊涂,”芈芙佯怒道,“你不就是怕被蒲神医看见身子么,那好,芙儿这就把你许配给蒲无伤!”
“什么?这怎么使得?”蒲无伤一脸惊慌。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你想看她等死么?”芈芙在神农派掌门背后狠狠拍了一掌。
“好罢,只是阿沅她……”蒲无伤痴痴地望向阿沅。
“她是芙儿丫头,芙儿说了算!”
“嘿!这也……这太草率了吧。”杨不疑如丧考妣。
这位钜子向来意气风发,此刻却窘迫如此。芈芙略有不忍,便悄悄地对他耳语:“权宜之计而已,芙儿能许婚,自然也能悔婚……”
看到杨不疑眼中露出欣喜的那一刹那,她立马后悔——我真是糊涂,怎么能给他这不切实际的希望……
钜子朝天干笑三声,飘然走出门外。只听他在门外吩咐徒儿道:“洛乙丑,为师这便回神农顶,此屋中若再出任何意外,定那你是问!”
“谨遵师命!”洛乙丑怅然答道。
言罢,屋外再也听不到动静,杨不疑踏雪无痕,已然走远。
屋内依旧一片混乱。
姜艾一边小心翼翼地割开阿沅衣裳,一边柔声对她道:“丫头,你都听到了,芙妹子已经把你许人,治伤要紧,切莫任性。”
一直咬牙忍痛的阿沅突然流下泪水,芈芙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泣。此时芙儿多么希望方兴在场,他会告诉芙儿这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呆头鹅莫是还在梦乡中与他那臭茹儿相会吧?他哪里会知道,别院里发生了多少凶险之事……
“有酒么?”
芈芙这才结束神游,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蒲无伤。
“蒲神医?”芈芙不解。你不好好治你的阿沅,要什么酒。
“有酒么?有多少要多少。”蒲无伤不像在开玩笑。
“酒倒是有,只是现在冰天雪地,早冻住了。”芈芙依旧不知蒲无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冻住最好,速速取来。”
芈芙也不敢多问,正想使唤阿沅,却醒悟丫头已然身受重伤,只得亲自去地窖搬酒上来。阿沅这一伤,还真是令人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