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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18章 方兴 ? 叁(上)

    四人往下山方向走了数十步,芈芙把登山杖往地上一叉,坚冰应声迸裂。

    “甚么神农派,”她明眸含怒,咬牙道,“我看要改成‘神气派’才是!”

    这真是位有趣的姑娘,脾气时晴时阴,满脑子净是些古灵精怪的想法。方兴想着不由噗嗤一乐,惹得三位姑娘侧目。

    “你笑什么?”这是姜艾标志性的口气,如冬山冰棱般令人噤若寒蝉。

    “女公子说得对,他们不似神农派。”方兴不安搓着手,不住呵气。这山上的天气怎的比北方还冷。

    “方大夫见过神农派?”芈芙隔着她的艾姐姐问道。

    “神农派历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如何会豢养这般黑衣杀手?”见众人颇有赞同,方兴又有心逗姜艾,“就比如艾姑娘,你这位名医会用刀吗?”

    “自然会用刀,”姜艾给了他一个白眼,“难不成,你跌伤时浑身的烂肉是自己飞走的?”

    “你那是小刀,不说这个,”方兴呵出一口热气,“总之,这些人的身段,绝不是医士。”

    众人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从包裹中取出些肉脯干粮,将就着吃了几口。

    “阿沅,你为何闷闷不乐?”芈芙见这丫头一路茶饭不思,关切问道。

    “人家才不是什么巫教魔女……”阿沅再也绷不住委屈,痛哭流涕。

    “雪山上可不能哭鼻子,得冻僵咯。”姜艾赶紧用手背给她拭泪。

    方兴只是默默地站着,不敢说话。半年前,自己对她有类似的指控,她的反应同样激烈。她之所以去镐京做祈雨女巫、并接近虢公长父,想必是芈芙安排的任务,目的是把自己“拐”到楚国。

    阿沅是个直来直往的爽快妹子,他相信她不会作伪——或许她真的与巫教无关,至少,她不知情。

    “教习你武艺的高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芈芙对此事也不了解。

    “主人是否还记得,六年前那场楚国大热病?”阿沅隐隐道。

    “自然记得,那场热病肆虐南国,年轻人大多染病,三死其一。多亏艾姐姐相救,芙儿这才捡回一条命。熊堪兄长就因医治迟了些,便落下残疾。”芈芙依旧心有余悸。

    “阿沅也没幸免,丫头不愿成为主人累赘,便拖着病体出了乔多城,想死在荒郊野外一了百了……”

    “傻丫头,我就说那段时间怎么都找不到你,”芈芙眼眶湿润,阿沅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你大可不必这样,芙儿又不嫌弃你……”

    “当阿沅醒转之后,发现身处茅屋之中,原来已被一位世外高人所救。他蒙着脸,阿沅看不清其年龄样貌,他愿意传我些功夫以治愈热病,只是向我提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他对你做了什么?”芈芙紧张起来。

    “阿沅冰清玉洁着呢,那位高人是位正人君子,”丫头顿了顿,“他的条件是,让我扮成楚国女灵,孤身一人去镐京祈雨。”

    芈芙似有所思:“所以你答应他了?”

    “没有,阿沅哪会祈雨,如果能活过热病便重新回乔多伺候主人,才不去人生地不熟的镐京咧。那高人倒不勉强,依然传授阿沅练功治病的心法口诀。我将信将疑练了起来,只觉昏热渐退,神清气爽。”

    “后来呢?”说到练功治病,姜艾也来了兴趣。

    “后来高人白日教授阿沅武功,夜晚便不见去向。一月之后,阿沅不仅热病治愈,还练会几招防身功夫。这时他再问是否愿去镐京走一遭时,阿沅无法拒绝。主人,你不会怪阿沅吧?”

    “好丫头,当然不会,”芈芙面露喜色,“得此机缘,自当知恩图报!”

    “可你又怎么会的祈雨之术?”方兴也按讷不住,加入提问。

    “阿沅也怀疑这事,但高人却说——‘世上哪有祈雨之术,但观天象而已!’高人交代完镐京下雨的日期,便从此消失。阿沅等了数日无果,便回乔多城寻主人了。”

    “你出走了一个月,那是芙儿日日昏迷,等你回来之时也刚大病刚愈……”

    芈芙言者无心,方兴却见姜艾有了羞愧之色。阿沅遇见的高人光靠传授武功便让热病自愈,这般手段确是让姜艾的医术相形见绌。

    “记得你刚回乔多时,正是君兄与周王师订立汉水之盟时。几日后莫敖屈虔便来向芙儿要人,说你是可以祈雨的女灵,让你随他的使团一起进镐京见天子。”

    说到这,芈芙看了一眼方兴,他心中一颤,知道她又从汉水之盟联想到自己。

    “莫敖怎么知道你会祈雨?这八成是那高人设的局。”姜艾冰雪聪明,一语道破玄机。

    “阿沅不敢这么想,”丫头顿了顿,“不过阿沅随使团北上,祈雨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完成主人的任务。”

    “什么任务?”姜艾显然明知故问,她看着方兴咯咯笑着。

    “你别听这丫头瞎说。”芈芙又羞怯得满脸通红。

    “这个任务,阿沅倒是完成得不错。”阿沅挤眉弄眼看着方兴,愁容已从她脸上消失。

    方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弦外之音他如何听不出来。只是自己因此糟了无妄之灾,差点成了熊雪的刀下亡魂。当然,来到楚国后,不仅没帮上芈芙的忙,反而害得他的兄长们一死二残,倒是羞愧得紧。

    “那场祈雨,阿沅干得倒不赖……”方兴没话找话。

    “都是骗人的把戏。出发前,莫敖专程去请来楚国最有名的大女灵,据说已有百岁高龄。她教不了祈雨的真本事,但做法时的媚态和浪荡却是登峰造极。阿沅只学了些皮毛,就已经害臊得不行……”

    “委屈你了。”方兴想起祈雨那日阿沅婀娜妖娆、搔首弄姿的样子,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位机灵单纯的丫头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他心头一热。倒不是因为阿沅,而是那日羞得钻入自己怀中的召芷。不知为何,小姑娘们遇事总喜欢往自己怀里钻——北境的茹儿这样,镐京的召芷也这样,楚国的芈芙还是这样。

    “那场雨后来下了么?”姜艾对此事最不知情。

    “侥幸侥幸,”丫头似乎心有余悸,“祈雨之时,阿沅生怕下不来雨。听说祈雨失败后,镐京人会把灵媒活活烧死。”

    “这倒是谣言,”方兴微笑着摇了摇头,“这还是商朝以前的事情。”

    “那场雨终究还是下了,不过老太保却动了杀心,”她朝方兴吐了吐舌头,“误打误撞,还是虢公那老色鬼怜香惜玉,要不是他,阿沅怕是在地牢里度过余生咯!”

    “太傅是弄巧成拙,他被你这小丫头耍得团团转。”方兴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一阵揪心——

    也不知虢公长父的幕后高人是谁,如今他排挤太保召公、拉拢太宰尹吉甫,把大周权柄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不知这一切,与阿沅身后的“高人”又有没有关系。

    这定是一盘很大的棋!多得是自己不知道的事。

    “哎呀,不好!”姜艾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芈芙赶紧问道。

    “刚才那两个黑衣人确不会是神农派,”姜艾忧心忡忡,“天下医道分黑白二支,正派医术皆是尚白,我歧伯一派亦是服白。而服黑者,仅有巫医也。”

    方兴也想到赵家村的巫医,频频点头:“这么说,神农顶上有巫医出没?”

    难得看到姜艾如此焦急,她急匆匆道:“神农派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

    “走,再去看看!”巧得很,众人皆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