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犬戎国师出面,几位西戎大酋长总算释怀,对原本渺茫的前途也恢复了些许信心。
国师为西戎联军描绘了十分诱人的作战蓝图——连夜发兵陇山,用一日时间横穿街亭密道,随之与犬戎大军汇合后再兵锋南向,进逼周王师最后防线岐山。
由于周王师大军被牵制于邽邑,所以岐山的那区区五千守军便不在话下。至于进入关中沃野之后,那便是一马平川,不日便可攻破镐京城,天下可图也。
“妙哉!咱这就出发!”冀戎酋长起初最反对出兵,此时却露出贪婪笑意,连连催促。
戎老酋长倒是有些顾虑,虽说情势看起来一片大好,但依旧放心不过大本营:“若我军突然在邽邑前消失,周王师岂能不知?如此我西戎诸部便后方空虚,若周人借此机会突进于我后方,又当如何?”
犬戎国师笑道:“首领无需过虑,贵军主力撤出战场,但还需留下足够军队于此地驻防,示之邽邑对峙之假象。只有如此,周王师才不敢轻易行动——既不会进击贵部后方,也不会轻易回撤岐山增援。”
戎老酋长这才释然,道:“那谁愿意留此地坚守?”
此话一出,众戎酋面面相觑。很明显,谁都不想申请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脏活。跟随大部队向东与犬戎会师,乃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战利品不可计数;而留在此地,无疑只是担任光荣之“诱饵”,牵制王师主力任务艰巨不说,还很容易送了小命。
讨论许久,依旧没有定论。此时冀戎酋长瞥了一眼姜诚,便使坏道:“诸位,我推举姜族长担此大任!”
“为何是我?你有何图谋?”姜诚眉头紧锁,他刚才一直沉默,显是担心此事被强行摊派到自己头上。
冀戎酋长腆着肚腩,得意洋洋道:“拖住周人主力乃此战之关键,其艰巨非常人可以为之。姜族长之韬略勇武,众人今日早已见识到。有他在此地坐镇,我诸部又有何不放心?是也不是?”
众戎酋纷纷拍手称赞,皆认同冀戎酋长之言。
姜诚推脱不掉,只得无奈叹气道:“也罢……既然诸位信得过我姜诚,推举本部留下牵制周人,我自当领命。只是……”
“姜族长有何条件?”戎老酋长见姜诚松口,赶紧安抚。
姜诚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老酋长替我做主。周人主力有一万五千余人,可光我姜族一部不到三千,如此兵微将寡,如何能同邽邑守军对峙?”
戎老酋长道:“那姜族长想留下何部为援?”
狄戎酋长怕自己也被留下,赶紧插嘴道:“好说好说,只要不调动我、冀、狄三部主力兵马,其他部落兵卒,任你随意挑选!”
姜诚无奈,沮丧地点了点头,挑了几个实力弱小、与自己同病相怜的部落。七拼八凑之下,总算组成了一个八千余人的军队,于原地固守。
一切安排完毕,戎、冀戎、狄戎便起三路大军,准备十日之干粮,连夜赶往街亭,准备横跨陇山。而姜诚在目送这浩浩荡荡两万余部队出发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露出一丝诡谲笑意。
西戎主力披星戴月,一路沿着陇山山麓急行军北上,到了凌晨日出时分,才算到达街亭隘口。
众酋长抬头一看,好一个险要之处——入口极狭,只容一人一马通过,道路只是简陋栈道,且年久失修,大多崎岖难行。
戎老酋长是见过大世面之人,看到此等狭隘险道,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盘算道:“若是一人一骑鱼贯而入,这近三万人马怕是要一日一夜才能完全通过。倘若太原之地此时被周王师夺回、邽邑王师乘势夹击,我等便会插翅难飞,困于这街亭之中腹背受敌也……”
想归想,但显然富贵险中求,他不能因为此地地势凶险便放弃大计。于是下令冀戎部落为先锋,率先通过栈道,狄戎次之,自己则在后面殿后。
冀戎、狄戎酋长哪里知道老酋长心中的小九九,他二人只想着尽快与犬戎会师,便欣然率部入山。
转眼到了午后。
街亭密道虽然险峻,但毕竟跨度不算太长,估摸着先头部队已经顺利抵达太原,戎老酋长悬着的心,也总算能稍微放下,便准备带队穿越陇山。
就在此时,突然感觉前方山谷内一阵骚动,像是遇到敌情。然而大部队被堵在险道之中,哪里容得传令兵在其间行走,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何事。
不论如何,戎老酋长都不敢再派一兵一卒进山,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出街亭:“全军暂停行进,速速撤出陇山!快!”
刚撤出近万人,此时只觉身后烟尘四起、遮天蔽日,似是有千军万马从北面杀来——“咦,不对,北边怎么会有周王师驻扎?”
戎老酋长也来不及犹豫,只得下令调整阵型,紧急布防迎战。
当这彪兵马杀奔跟前之时,众戎大惊失色,原来气势汹汹朝自己而来的哪里是周王师,分明是犬戎!
“犬戎忘恩负义,竟敢背盟!”戎老酋长恨得咬牙切齿,“我道他们如此好心,邀请我军走甚‘密道’,却是想全歼我部,尽吞我塞外之地!”
怒归怒,但如今敌众我寡、敌暗我明,戎老酋长不敢同对方决一死战,便急忙下令全军往邽邑方向撤退。
西戎联军只顾夺路而逃,犬戎大军则在戎大军背后紧追不舍,发狂似地收割西戎士兵的性命。待到戎老酋长率残部逃到十里开外、不见了追兵踪迹时,发现身后军队已经损伤大半,不禁跳下马来,嚎啕大哭。
不过,戎大军尚能保留元气,显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者也——犬戎追兵追至半途,便折回街亭,将密道堵得严严实实。那些在街亭中还做着“平分关中”美梦的冀戎、狄戎二部,前后被堵、腹背受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等待他们的,要么被乱箭射成刺猬,要么便是失足跌入悬崖而粉身碎骨,怎一个惨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