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联军日复一日地在营外叫骂,首当其冲便是侮辱已死的秦仲,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急得秦其五兄弟、秦族士兵们在帐内连连跳脚,纷纷请战。
“太保,此乃我秦人之奇耻大辱,如何忍得?”秦其进了召公虎主帐,憋得满脸通红。
召公虎蹙了蹙眉,扬手邀请秦其入席而坐。可秦其哪里坐得住,臀部刚刚着地,又马上起身请战。可看到召公虎一脸气定神闲,犹豫半天终不敢开口,只得在帐内转来转去,来回踱步。
“秦大夫,何故如此焦躁?”召公虎明知故问。
见召公虎出声,秦其这才停步,摩拳擦掌:“太保啊……君父尸骨未寒,却遭营外那些戎贼如此辱骂!秦其虽乃粗人,但也知对子骂父是何等羞耻,我宁愿带领全族人战死沙场,也不想再此当缩头鼍龟!”
“秦大夫如今已继任部落之长,身系全族存亡大事,还需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才是。”召公虎有意再磨他一番。
“一日忍得,三日忍得,如今已是第五日,恕秦其冒犯,太保究竟要我等忍到几时?”
“秦大夫想要长胜,想要短胜?”召公虎见时机成熟,冷不丁问道。
秦其被问得一愣,疑道:“短胜何解?”
“若秦族主力各个奋勇争先,闯入西戎敌阵,可以一敌几?”
“以一敌十,尚且有余!”秦其一拍胸脯。
“以一敌十,壮哉!如此可歼敌二万!”召公虎笑而拍案,随之面色一沉,“但,兵卒殆尽,秦族一脉也彻底断绝,秦大夫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见秦非子、秦仲乎?”
“这……”秦其语塞。
“有勇无谋,虽以少胜多,但于战局何益?于秦族社稷何益?此乃‘短胜’也,切不可取!”
一番话说得秦其哑口无言,这位九尺汉子扑通一声单膝跪倒,拜求良策。
召公虎扶起秦其,笑道:“秦大夫,西戎诸贼劳师袭远,以客击主,不得地利;彼令出多门,定然心志不齐,军心不稳,不得人和。孤之所以下令固守,绝非怯懦避战,而是等待良机,其必自乱,一战而克,此方乃‘长胜’也!”
秦其拜服:“原来太保早已胸有成竹,反倒是秦其气短,差点打乱周王师部署,大罪过也。”
召公虎道:“秦大夫满门忠烈、全族英雄,如此深明大义,孤佩服不已。”
“我这就回大营下令,若有再因求战而喧闹者,定不轻饶……”秦其言罢,行过军礼,转身要走。
“秦大夫且慢!”召公虎突然心生一计,“若要战,亦无不可,只是需如此这般……”
接着,他在秦其耳边一番,听得对方面带喜色,洋洋而去。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西戎又派兵前来王师大营前叫骂。
前几日,最初前来骂阵者有千余人,后来见召公虎总是按兵不动,便日渐减少,到今日只派出百余人众。这些人料想周王师今日又是高挂免战牌,所以没有任何警惕,阵型不整,只顾骂着。
突然,周王师大营鼓声大作,营门大开,倒把这些骂阵戎兵吓了一大跳,连退数步。
周王师在南仲指挥下,推出鹿角、拒马,两面弓箭手射住阵脚。中军内闪出一员小将,身骑战马,虎虎生威,头披孝带,身着白袍,正是秦其长子秦世父。
骂阵的戎兵中,有一位狄戎部落百夫长,见来得只是一员小将,身后也就十几名护卫而已,顿时轻敌,嘲笑道:“秦贼所来何人?”
“我乃西陲大夫世子,秦世父是也!”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孙儿,”那百夫长抄起长戈,仰天大笑,转身问道,“小的们,说说这孙子他爷爷是谁?”
“死犬秦仲,死犬秦仲!”戎兵一阵哄然大笑。
“我是你爷爷!”秦世父怒不可遏,挺起长枪,策马冲那百夫长而来。
戎人素闻秦世父少年英雄,那百夫长此时也不敢大意,举戈来挡。两人仅交锋三五合,那百夫长便觉不支,赶紧对身后大喊:“一起上,灭了这孙子!”
秦世父身后十余名秦族护卫大吼一声,也加入战局。一时间,在两军阵前,二将对垒,百余名兵士缠斗一起。只见秦世父一柄长枪舞动得水银泻地,枪尖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召公虎远远看去,不禁对南仲感慨道:“北有赵族,西有秦人,此皆商纣猛将飞廉、恶来之后,果然勇猛异常者也!”
“着!”说时迟,那时快,秦世父一声怒吼,枪尖直插那百夫长脖颈,再一撂,将其戳翻在地,血漫黄沙。秦族士兵果然也都能以一敌五,一阵砍瓜切菜后,那队骂阵之戎兵很快十余二三,纷纷逃回本阵。
秦世父见己方大胜,便依召公虎交代,策马到敌军阵前挑衅,大吼道:“西戎贼子,我秦世父虽年少,但也听闻汝戎贼向来只敢倚多为胜,几无勇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此言一出,西戎大军一阵哗然。豲戎老酋长本想全军冲锋,但身后诸戎将咽不下这口恶气,自己此时下令进攻,岂不是应了对方口中的“倚多为胜”?
“若是不服,来个会喘气的,敢与我单挑斗将,决一死战否?”秦世父声如洪钟,挑战之语传入西戎阵中,气得西戎诸将怒不可遏。
“乳臭未干,口出狂言!”冀戎阵中怒了一位大将,他自负勇武陇右无敌,也不顾族长劝阻,手提大斧拍马上前。
秦世父见此人身状如牛,臂膀粗如乳羊,涌起一股英雄气概,挺枪出迎。乍一交马,可谓是棋逢对手,针尖对麦芒,厮杀数十合,不分胜负。然秦世父毕竟年轻,且刚才早已厮杀过一阵,渐渐体力不支,败象渐显。
“以大欺小,好不要脸!”王师阵中,另一员小将拍马而出,乃是秦其次子秦开,胯下战马日行千里,刹那间便冲到那冀戎大将身前,举弓便是要射。
“安敢暗箭伤人?”那冀戎大将连躲两番,发现秦开只发空弦,并未搭箭。可就在这档口,秦世父便得以脱困,退回本阵。
“哪有暗箭?是你心虚!”秦开大笑,丢下长弓,提戟同那冀戎大将交锋,他武艺不如长兄,很快便告下风。
那冀戎大将欺他只是十六岁小将,这才放心追赶。正危机之际,秦开急中生智,突然疾勒马头,跳于马下,也所幸他骑术高明,并未受伤。
身后的冀戎大将正欲挥斧砍杀,突然发现猎物坠马,正欲拨马,只觉身子一沉,原来战马后蹄已被秦开剁飞,仰天跌倒。兔起鹘落,秦开举戟来刺,把那戎将戳了个透心凉。
连折两阵,西戎主将脸上无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