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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62章 兮吉甫 ? 肆(上)

    自今年正月周王静御驾亲征以来,周王师先后驱淮夷、解徐国之围,于涂山会盟各诸侯以共同征讨东夷,先后伐灭奢比尸、黑齿、十日、青丘这四大东夷残余势力,扩土百余里,获人口、牲畜、宝物颇多,可谓是大获全胜。

    然凯旋途中,周王静一路上始终不露喜色,他于青丘中了夜明珠之奇毒,毒性本就大大超出普通士兵,陶瓮中解药只解得其表,未愈其里。加之旅途奔波,身体虚弱,回到镐京大病一场,茶饭不思、形容消瘦,竟至于落下隐疾,数年后方知其害。

    虽说天子首次御驾亲征即告大捷,但面对穷途末路之东夷残部,却差点中其奸计、功亏一篑,竟至于差点驾崩于沂蒙山、客死异乡,其雄心壮志与锐气都大受打击。

    回京之后,周王静绝口不提御驾亲征之事,但对此役随王伴驾、立下汗马功劳之公卿大夫,倒不吝大加封赏:

    太保召公虎乃是此役实际总指挥,先解徐国之围,后又攻灭奢比尸、十日国、青丘国,居功至伟,当计首功。故增其召邑封地五十里、民五千户,并赠美玉、彤弓。

    军司马、下大夫师寰,此役连斩东夷四部首领尸冉、齿铃、日达、丘翼,阵阵争先、战功卓著,追加去岁考功之绩,追加晋升中大夫,封戎右一职,与南仲同级。并赐金五镒,作“师寰簋”,以表彰其功、其勇。

    司市、下大夫仲山甫,于前岁起主持淮夷改革一事,收效颇丰,东征之粮秣得以充足。且此役自涂山之会起,补给粮草未曾有误,并屡献谋策,立下大功。计今年考功之绩,加封小司徒、晋升为中大夫,担任大司徒虞公余臣副手。

    职方氏、中大夫方兴,于征讨十日国、青丘国时入山开林以测山川地理,并屡率队破敌,立下功劳。以其考功之年未到(为官仅二年,未到三年考功之期),暂不加封。

    众卿大夫谢过封赏,周王静只觉疲乏无力,正准备退朝,有召公虎出班奏报:

    “启禀天子,如今东面夷乱暂平,西北犬戎却节节进犯、兵锋正盛,此非大周安枕无忧之时,还望天子圣断!”

    周王静恰着太阳穴沉吟一会,问道:“如今西线战事如何?”

    召公虎道:“已然十万火急。西北犬戎正在太原一线同大司马程伯休父交战,南仲、兮吉甫二位大夫亦在各自阵线硬顶对方强攻。而西线西戎再次卷土重来,在西陲同秦仲大夫对峙。”

    周王静道:“如此看来,西戎竟和犬戎勾结一处,图谋我大周西境?”

    “是否勾结尚未可知,犬戎、西戎各图其利,若周王师不支,则其定联手来攻。”

    “那依太保之见,当如何应战?”

    “召虎愿亲自走一遭,率西六师西出太原,与犬戎交战。”

    周王静略有惆怅:“太保自余一人继位以来,首年便东出崤函、南抵宛洛,平定五路犯周;三年便西出陇右,平定西戎之叛;今岁又刚平定东路淮夷、东夷贼众。加之父王末年之赤狄彘乱,太保挂帅六载、亲历四场大战,劳碌不堪。余心甚愧,只觉有负于太保也!”

    召公虎摆了摆手,欣慰笑道:“天子,召虎自领戎事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怕上有负天子之信任、下有负于将士之用命。如今大周初现中兴兆象,召虎又哪敢贪恋安定而不奋发图强耶?”

    周王静还是略有担忧:“然宗周六师刚经历长途征战,如今正疲沓困顿之际,又如何能再度西征?”

    召公虎道:“天子可曾记得于琅琊台上,曾允诺西线将士双倍计勋之事?”

    周王静思考半晌,这才想起那日酒后之言:“余未曾忘也!”

    召公虎道:“既有天子金口玉言,召虎愿讨此诏令,同西六师将士再赴西土,不克戎患,誓不还朝!”

    周王静皱了皱眉,苦笑道:“太保莫不是担心余一人食言?”

    召公虎没曾想周王静如此敏感,方知此言触怒天子,赶紧作礼道:“召虎不敢。”

    “既然太保开口,余一人自当写此诏书。左右,为余起诏!”周王静不动声色,提高音量,“西土诸戎,逆天而行,犯大周疆界,使我王师将士耽于春耕而浴血沙场。兹日起,凡从军西征者,立功皆以双倍授予勋爵!”

    “天子英明!”

    召公虎虽见周王静面露不快,但大敌当前,他太需要这个诏书来提振士气,也顾不得许多。

    “太保体国,余便遥祝大军此行所向披靡!”周王静百无聊赖,准备退朝。

    “召虎领命,敢不尽瘁!”

    召公虎接过诏书,心情顿时一重,徐徐告退。

    他知道,此前面对淮夷、东夷之胜,都只是再寻常小胜而已——淮夷此前早已被徐翎打击得七零八落,东夷更是只有零零星星、各自为战几个部落为乱,对大周构不成多少威胁。

    但据此前姜诚所言,大周真正的威胁深藏幕后,是巫教,是商盟,是他们煽动和扶植之四夷势力,这些才是颠覆大周的致命威胁。这些反动派一日未灭,大周如同四处救火般疲于奔命,何时是个尽头?

    然而远虑难除,近忧却是迫在眉睫。

    当下西面战事紧急,召公虎哪有时间在镐京磨蹭。他甚至还来不及同爱女召芷言其未来夫婿齐侯无忌之事,便匆匆来到校场,准备点兵出征。

    周王师刚经历长途作战,歇息还不过日余,召公虎就再次发动战事,士气上倒是一大难题。

    此前,西六师留下二师于南仲处,驻守邽、太原二地。周王静执意御驾亲征后,自不可召回戍边之军,召公虎便从洛邑太傅虢公长父处抽调二师,交由周王静亲自统领,这就得以维持六师编制。

    后犬戎入侵、西戎对峙于西陲,南仲手中二师一分为二,一师驻守邽地,和秦仲率领的秦部落死守以对抗西戎部落联盟;另一师则驻守太原由兮吉甫统领。后战事紧急,大司马程伯休父从镐京临时抽调虎贲军助阵,这才得以守住两座新城月余,等待周王师主力回援。

    今日,召公虎又从洛邑召集二师,由师寰率领、镇守镐京城,并留下仲山甫于京师筹划粮草。自己则带上方兴,率领宗周其余四师,火速急行军,开拔西线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