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正午,秋老虎肆虐于平原杀场之上,烈日下的双方将士都被炙烤得大汗淋漓。
就在南仲、师寰领命回各自军中后不久,一乘战车从王师阵中冲出,朝敌营方向呼啸而去,王师众将士吃惊不已。
全军目视着这乘战车疾驰,车上载有三人——
当中一人名曰丙良,乃是周王师中出了名的大力士,能开百石之弓,勇猛异常。丙良身边站立二人,驾车的是他的御者,手持弓箭的则是车右,也都是勇猛之士。
只见丙良手持白旄,昂首挺胸站在车上,御者快马加鞭,驰骋到西戎军阵前。
这便是召公虎命南仲安排的致师仪式,深入虎穴,众将士不禁都为丙良一行捏了一把汗——“太保竟然要和西戎鬼子讲礼法?!”
不过西戎人并没有为难致师的勇士,他们虽然仇视华夏,但敬重勇者。
西戎渠帅名曰速答,头戴锦帽,身着貂裘,半身赤膊,肌肉健硕,正瞭望周营。见有不速之客竟敢不避箭矢前来搦战,大惜丙良之胆气,命令手下勿放冷箭,他要会一会对方。
待到距渠帅速答仅二十步之遥,丙良命御者停车,他正一正盔甲,高举白旄,高声喊道:
“奉周天子命,王师主帅、太保召公特来讨尔西戎。昔日西戎臣服大周,近年暗敢犯我天威,屡屡犯境?望贼首早日醒悟,退兵自缚、进贡称臣,否则,王师兵锋所至,片甲不留!”
速答手下有一副官,精通王畿官话,从头到尾翻译一番。
速答期初还保持客气微笑,随之面露凶光,暴怒无比,道:“按你们华夏规矩,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见丙良面不改色,速达倒也大量,不再为难:“你是个勇士,但瞎了眼,追随召虎犯境,如孤魂随鬼!回去带话给赵虎,要打便来,少啰嗦!”
言罢,速答命弓箭手全部满弦,万箭瞄准丙良,只要一声令下,丙良一行便会被千疮百孔。
丙良不卑不亢,冷笑了一声,收起白旄,略行军礼,转身驾车,扬长而去。
待丙良退回阵中,致师之礼便告完毕。方才还波澜不惊的战场,突然剑拔弩张。
召公虎见丙良不堕周王师锐气,大加嘉奖,当即下令擂鼓立威。
一通鼓罢,周王师喊起口号,声威震天动地,群情激奋,士气高昂。这时,对面的西戎人也开始呼吼起来,跳神般哇呜乱叫,手中长戈肆意挥舞。
任凭周王师声势如何浩大,却总是不见召公虎的中军帅旗挥动,两翼南仲、师寰两位先锋的将旗亦没有招展,这意味着王师并未发起进攻。
渠帅速答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狠角色,见周王师没有动静,示意手下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兮吉甫对召公虎道:“主帅,看来西戎蛮子对王师颇为忌惮,趁军心可用,此时正是战机。良机若错过,士气衰竭,便难再战矣!”
召公虎点头称是,手中令旗一挥,中军鼓声大作,回声阵阵,响彻云霄。
南仲、师寰二将见帅旗挥动,早就按捺不住,指挥手下战车一齐开动,各有一百乘战车从左右两翼飞奔而出,径直冲向西戎大军的两翼。
兮吉甫也向中军发令,一支由野人和奴役编成的徒兵方阵出列,蜂拥朝对面而去。
方兴在右军,正随军冲锋,一回头看到这些徒兵,心里暗叫“不好”。
那些徒兵本应跟随在冲锋的战车后面,然而战车开得很快,尘土飞扬,徒兵已然脱节。他们竭尽全力想跟上战车速度,可显然没经过什么军事训练,显得既松散又疲沓,如何是西戎骑兵对手?
速答远远瞧见周王师派出如此羸弱的徒兵方阵,这是明摆的炮灰,顿时来了精神。
速达仰天大笑道:“周王师徒有虚名也!队伍如此松垮,前方战车像是赶死鬼,后方徒兵则是等死鬼。我看召虎用兵,不过如此!”
言罢,手下两员西戎骑将主动请缨,要前往拒敌。
速答大喜,道:“他们兵分三路,我们亦兵分三路,你们各领五百精骑,装备铜戈,给我把他们的战车抢回来,便是大功一件!杀!”
两员骑将欣然领命,催动战马,手持长戈,率领各部骑兵摆出突刺阵型,朝王师左右两路先锋部队呼啸而来,意欲夺取战车。
“其余各部,待到前锋得胜归来,一起掩杀过去。”速答已觉胜券在握。
眼看敌军骑兵越来越近,南仲、师寰赶忙下令,调转车头,面朝大营方向驾车。
速答远远瞧见,喜上眉梢,对左右道:“还没交战,他们就胆怯要逃也!”
身边有戎将提醒:“大帅,怕是有诈!我听闻召公虎用兵善使诱敌之计,可别中了奸计。”
“不必多心!”速答哈哈大笑,指着远方,“碰到伊洛之地的臭鱼烂虾,诈败诱敌或许好使,如今面对我西戎骑兵,哪匹马的速度比他们战车慢了?背对我军,只会死得更快!看!”
果然,有几个马快的戎人骑兵追上了败逃的周王师战车,长戈在马匹的冲击力下威力倍增,只要轻轻往前一递,就能把战车上的士兵扎个透心凉。
一瞬间,有几乘周王师战车的御者直接被西戎骑兵搠倒车下,战车上的甲士也随即被跟上来的其他骑兵乱戈打死。
不过速答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他发现更多的时候,西戎骑兵根本无法击败目标。
只见一名西戎骑兵挺直长戈向前突刺,电光火石间,王师战车上的车右举起一块大木板,比常规盾牌还要厚上许多。
西戎骑兵刚要躲避,只叹长戈过于笨重,刹那间挥动不及,锐利的戈头狠狠地扎进木板一尺多深,刚好露出戈头。说时迟,那时快,车右拔出佩刀,对准戈头奋力一剁,长戈一分为二。
戈头虽是上好铜矿打造,但毕竟装在木柄之上,被削下来之后,西戎骑兵手中只剩一根木棍,加之一惊之下失去抵抗,直接被王师士兵剁翻在地。
起初,西戎骑兵被如此“缴械”的只有一个两个,但很快,大片的骑兵都收不住冲锋的势头,在铜戈被“收割”之后,丧生于周王师车前。
速答远远瞧见,大呼不妙,但为时已晚。
后面的骑兵见势不妙,赶紧急勒马头,这一急停,阵型顿时大乱,不少战马因为刹不住而前后相撞,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场面瞬间逆转,周王师乍一接战,就挫败西戎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