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圣人道大能亦博,学者所得皆秋毫。
虽传古未有孔子,蠛蠓何足知天高。
桓魋武叔不量力,欲挠一草摇蟠桃。
颜回已自不可测,至死钻仰忘身劳。
这孔家人是当今的衍圣公,自宋朝册封以来已是六十四代了,现如今站在李想面前的就是这代衍圣公孔胤植。
曲阜孔家延绵二千多年,经了多少风雨,换了多少朝代,唯独这衍圣公的爵位是代代相传。任你改朝换代,还不是要来册封人家。
李想都懒得宣旨,就这个太子太保的虚衔,人家不要太多。双手递过去就算完事,反正算上他也就三个人,不怕别人看了去。
孔胤植先生微微一笑,接过来揣在袖中,继续陪着他饮茶。那在场的第三个人也浑不在意,只是不住的打量这位凶名四起的顺王。
李想冲他拱拱手:“此次谢过鲁王爷了。若不是您及时出手赈灾,这山东局势不能平息的这么快。”
鲁王嘻嘻一笑:“我们还要谢过你呢。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一千的兵马就能打败那五千众的闻香贼人。早点请顺王来就好了,山东必能免过这次兵灾。哎?当今是不是真要撤藩?那我自己削了王府如何?”
这鲁王还真是有趣,活脱脱的一位模板,若是哪位有兴趣,可穿了他去做番事业。为何这样说呢?
他是妾生的庶子!他不仅是妾生庶子,还是当年鲁恭王众多儿子当中排行第九的幼子。怎么看也轮不到他袭爵不是吗?
他的父亲有一正一次双侧四个王妃,各个能生儿子。到了他这,其母连个媵妾都算不上,就是春风一度之后才给个妾的名分。所以此子打小就知道不争不抢,守着母亲安分度日。只有一件雅好,就是酷爱丹青,本身也算是丹青大家了。
就这么一位小透明似的画家,最后竟然袭了爵去,李想真想把贾琮、贾环、贾蔷等等都叫过来拜他为师。不用穿都能庶子逆袭,人生赢家啊!
“鲁王不必担心,这次您的王府赈灾之事,我已经上报朝廷了。纵是不赏也不会再有撤藩的事情了。”
李想给他吃颗定心丸。实情也是如此,人家不仅开粮仓放粮,还把自己的良田拿出来给灾民种了地。要知道宗室藩王的良田可是不用给国家上税的,他不仅没有趁机吸纳佃户,反而给他们白种。就连孔家都没有做到这点,鲁王反而做的很好,活该他能逆风翻盘。
鲁王这才放下心来,和李想聊起宁夏大学的画院事宜,衍圣公也问了问孔圣学院的相关:“直接用家祖的名号,朝廷可能准否?”
李想说道:“您家过去几个族中的子弟,朝廷必不会阻拦。若是没有您家的子弟,我也不敢用这个名字啊!”
衍圣公虽说年纪不大,也就四旬上下,可家学渊源的熏陶下,自然世事看得通透。如今心学、理学、天人合一的论述越发的成为显学,而自家的儒学反而被压了下去。这也让他心中颇有怨言。可这学问一道,自家也没个办法去争,不说朝廷掣肘,就说这些借着自己祖宗名号登台的大儒们,哪个不是防着自家呢?
忽然来了个顺王爷,先是把那大学的名头一说,更要专门成立一个孔圣学院,要他把自己的家学发扬出去。自己当然就喜欢上了。是啊,孔家空有圣祖的名号,而后人已然被世人遗忘太久了。
“顺王爷,您那大学现如今可是学子满门了。我也看了你们的科举办法,不得不说是别出心裁,多有借鉴之处。”衍圣公说道。
“说来惭愧,我就是搭了个架子,就没再管过。鲁王应该知道,我这几年征战不休,这才有了顺王这个帽子。
那所大学现在是李守中在做校长,原有的金陵国子监去了一半的教喻,这几年又陆续的来了不少蜚声海内的名家大儒。这才有了如今的名头。
鲁王不是和严绳孙先生有过交往吗,他现在就在那里的画院教学,得空儿您也过去给讲讲课。”
鲁王大喜:“等我着,这王爷我早做烦了,哪也去不了不说,公务还有好多,本王好久没有好好画过一幅了。我准备上书朝廷,把这爵位给了儿子,我就布衣而去。”
李想连忙拦住:“万万不可!您在这么一闹,我这个藩王杀手的名号可就真真的落实了!先在干着几年,等我回了九原再说。”
二位先生哈哈大笑,这里面的事情瞒不过这些明眼人,自然知道这是朝廷有意给他扣得帽子,也是打压一番的用意。
衍圣公却没有鲁王那般的不自在,也说自己要去亲眼看看这所大学。
李想自然欢迎之至,又说道自己将要的江南之行:“二位先生都知晓,那江南仕林已经是龟山学派一家之天下。我此行的目的,也是要摸摸他们的底子。最要紧的是,这商贾身份到底该怎么给个说法?朝廷上下都不敢言能行,我也是心里没底。”
衍圣公自然不信他的胡说:“顺王言辞不实,谁不知道你是这个朝廷的金娃娃?恐怕你早有主意,可就是不愿说罢了。”
李想老脸一红,随即反驳道:“我自以为还有几分心得,可也不敢用在江南这赋税之地。不过,我那九原之地,已经在慢慢试行一套办法,此事毕竟关乎千万百姓的福祉,大意不得也急不得。”
鲁王一愣:“试行?这是何意?怎么解?”
“就是先小范围内用一个新办法,再看看有无疏漏,再将这范围慢慢扩大来看,找出其中的不同之处。我称之为试行。”
衍圣公眼睛一亮:“咦?这法子颇有些意思,分而教之,君子和而不同。”
李想赶紧道谢,这句话就是双赢理论的最初版本。孔圣时代正逢乱世,若不是有这番理论,怎能压倒众学而立于庙堂之上。咱们的老祖宗可是把各种理论都用过了一遍,否则哪能延续文化到今天。切莫一句封建残余就给扫进故纸堆,太史公做史记专门有《史记·货殖列传》,班固也做了《汉书·货殖传》。自秦汉以来,就有了国有商业和私人商业之分,更别提股票期货了,更是国家战略。
郑国渠的故事就是大国工程拉起国力,并用期货价值收割他国利益的典型。
七国之时,韩欲压制蒸蒸日上的秦,就用了一个战略骗局,并派出顶级的国家水利工程大师郑国,去游说秦兴建水利,将关中之地变为鱼米之乡。并且承诺,一旦这条水渠修好,秦国的农产可畅销韩国,而不加赋税,想让秦陷入大工程的僵局,从而国力衰败。
秦国看破此计,来了个将计就计,一面征调民众开路开山修建水渠,一面对韩国要求借贷,无钱修不下去了,要是韩国能先借钱给我,我用未来三年所产的谷物抵债。
韩国反而中了此计中计,当秦国十年后真正修好水渠时,关中新建良田已达四万余倾,真正做到了国富民强,灭六国的资本也是自此时积累的。
而提出这个计谋的人,偏偏还是韩国派去的郑国,故此秦王命名为郑国渠。
李想把这件事重新解构了一遍,讲给先生们听,并指出现在九原的建设,正是为了拉动财富之举。
“修路开荒看似前期投入巨大,颇有劳民伤财的意思。可是路通了后,货物运输时间大大缩短,反而逼着货物生产时间也要大大缩短,商家就要雇佣更多的人去生产,那这些人不就有了饭吃了吗。失了土地的流民,恰恰就是这生产大军的来源。不用土地也能养活一家人,这就是我在九原的试行办法。
可江南不行,是因为没有流民,或者说流民全变为了佃户,根本无法从地租里挣脱出来。
所以,我此次江南之行,就是想摸清这土地有多少是在国家手里,又有多少是在世家手里。那里毕竟不像河套那般可开荒地的,由不得我不小心翼翼。”
李想只能说道这里,再讲下去可就该打土豪分田地了,他敢说出来那二位就敢和自己拼了。
衍圣公和鲁王却听的津津有味:“你这是化农为工的法子。可这农税又该如何保证呢?无农不稳啊!”
“嘿嘿,那就看朝廷诸公愿不愿一体纳粮了。毕竟良田多在诸公手里,就连我也是其中一员,千把亩的良田不用纳税的。”
“嘶~~~”鲁王倒吸凉气:“谁敢这样提议?这不是要把天下士绅得罪个遍吗?当今可敢冒这个险?”
李想冷笑道:“已经有了折子,我江南走完这一趟,就会慢慢吹风了。”
衍圣公也是皱眉,他家可也有万亩不交税的良田,这要上了税去,家里怕是要翻了天。
李想却给他们画了个大饼:“二位先生莫急,若是能用商税弥补农税呢?我那九原就准备农低税,用商税抵了它,既不能让国家吃亏,也富足了百姓。”
鲁王自是一喜:“我派个儿子去你那里可好?若是能学了回来,我的王城也可如此。”
衍圣公也称善:“若是朝廷真要如此的话,顺王此举当为善行。这学院之事就此定了,我亲自带人去一趟。”
李想这才大喜过望,有了孔家在身后背书,他才真正有了底气和江南仕林掰腕子。总不能让你们一家说了算的,找个祖宗来压着尔等,看你们还敢灭人欲灭到国破家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