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一春强半是春愁,
浅白长红付乱流。
剩有垂杨吹不断,
丝丝绾恨上高楼。
姜西溟忽然唤住林之孝:“存周兄的亲家在此,可有去登门拜访?”
林之孝毕恭毕敬的答道:“去过几次了,不曾失礼。”这位可是名满江南的文人领袖,自家怠慢不得。
李想挠挠头:“谁家啊?你们家的亲戚也太多了吧,我一时记不起来。”
姜西溟端着茶不理他。
林之孝对李想就没那么客气了,一来也是熟了,二来也算是半个自家人。有件事他没明说,贾敏心知肚明但是没有表态。
荣国府的老太君从女儿的信里得知,女婿有这么一个弟子,所作所为堪称奇人奇事,未来必成大器。就动了连亲的心思,贾家二房的贾元春,本是最合适的,可是她娘一心想着入宫,为了家族计,老太太忍着没说话。
还有一个就是大房的长女贾迎春了,本来长子向来和妹妹感情交好,若是能成,也让老大在外面有个强援。她女儿可是说了,李想敛财的本事可谓天下无双。
于是就告诉林之孝,暗中也看看这李想李四维到底如何?
贾敏心中还有点不舒服,颇有点养大的儿子要娶媳妇的感觉,所以就闭口不言。
您说这林之孝能说李想的不好吗,要不是自家的女儿还小,他都想先下手了。
“您忘了我贾家的长子贾珠少爷了吗?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故意的长吁短叹。
李想一激灵,还真是把贾珠给忘得一干二净,总以为早死了,也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可不正是新婚燕尔之时吗。
“老林,我劝你做人要厚道。”李想琢磨一下说道:“我只听说是国子监祭酒,难不成就是这金陵的国子监?”
林之孝点点头:“正是他!这可是代善公在世的时候,亲自定的亲。”
林之孝从头细说这李家原委。其祖李荣乃是前朝嘉议大夫、佥书枢密院事、上轻车都尉、陇西郡侯。祖母高氏,陇西郡夫人,继魏氏,陇西郡太夫人。
李荣有三子一女,长子李守中,次子李守信。
李守中字正卿,有四子一女,长子李冕,次子李藻,三子李黼,四子李繍,长女李纨。
因是前朝的官,所以只能在金陵守着国子监。四个儿子各地为官,虽不是高官显贵,但实打实的两朝三代均为官的官宦之家。
李想吞口口水,这能量大了去了。贾家不会这么没眼色吧,这么个姑奶奶还不供起来,非让人家离心离德。
“这李纨就是你们家现在的少奶奶了?”
“那是自然,这位少奶奶品行淑德都是万里挑一,虽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人家早就读完四书五经,只是对外称只读过女四书列女传。因为,她的书比大爷读的还好。”林之孝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李想原地直打哆嗦:“女学霸啊,惹不起惹不起。”心里想着,怨不得贾珠早死,绝对是被他媳妇给郁闷的。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你读书比不过你媳妇,是个什么样感觉?贾珠选择了拼命,豁出这条命也要考功名证明自己。
“回头您得劝劝你家珠大爷,媳妇读书好是好事,意味着自己儿子先天就能学的好。这可喜可贺的事情,千万别闹拧了。”李想觉得自己还是议论一下吧,虽然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万一呢。
姜西溟放下茶杯说道:“我准备去拜访李祭酒一番。这礼物吗,你来出。”
李想也是不含糊,指指后院:“薛家和王家送的礼,您随便挑。除了给那贼头看了看,我还没动呢。”
姜西溟选了几样字画和玉石,还端着一方古砚给他:“这砚留好,将来可传家。”
李想接过细端详,上面刻着两行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有什么讲究吗?”
姜西溟得意一笑:“若是我眼力不差,此乃陆放翁的所用之物。好好留着吧。”跟着林之孝飒然出门而去。
金陵国子监,坐落在成贤街上,北及鸡笼山,西至进香河,南临珍珠桥,东达小营,延袤十里,灯火相辉,设有五厅(绳衍厅、博士厅、典籍厅、典簿厅和掌馔厅),六堂(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诸堂)。另算射圃、库房、储藏,教室、藏书楼、监舍、食堂,共计有2000余间。有生源九千余人,时有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派遣留学千人之众,共计万人。
著永乐大典,建观象之台,上国风范冠绝古今。
李祭酒收到传信,早早的在集贤门等候,随行博士三五人,也都翘首以盼。盖因江南布衣之名太盛,不得不如此行事。
姜西溟早早下了车,拜了圣人像后,与诸公相见。
李守中携手笑言道:“姜湛园来此,必有名头。且先不多言,快快留下墨宝。”
姜西溟哈哈一笑:“我与正卿兄一别经年,兄有命,自当遵从。”
旁边有人搭好桌子,铺开纸墨笔砚,姜西溟刷刷点点留下笔迹。旁人品鉴一番,无不称赞为楷法正宗,不可多得也。
李守中极为满意,问道:“多谢湛园留墨。现在可说来此何事了?可是家族中的子弟要入监的?”
姜西溟眼睛扫过众人言道:“也是也不是。敢问可有算学博士在此?”
旁边一位算学博士拱手示意:“徽州陆远山见过先生。”
姜西溟哈哈大笑:“陆博士,你有祸事了。”
陆远山摸不着头脑:“何出此言?”
姜西溟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他时嘱咐道:“陆博士,千万小心。出此题者心性狡黠,顽劣不堪。直言要拳打北监博士,脚踩南监算学。我实在看不过眼,这才前来求助。”
陆远山大怒,何人如此狂悖?扯过来细观。第一张上面画着一匹木马,三面平视法让他心里一惊,还详细列着尺寸。“这是何物?”
林之孝赶紧捧过来一个盒子,姜西溟打开后,拿出一个和图上画的一模一样的小木马来。找好机扩拧了几下,随手放在地上,只见那木马宛若活了一般,踏踏行走。
众人大吃一惊:“莫非是武侯的木牛流马?”
姜西溟苦笑一声:“此乃林探花家中独女的玩物,正是他弟子所做。也是他口出的狂言。”
陆博士大怒:“如何暴殄天物至如此?”
姜西溟长叹一声:“现在此物快卖到金陵了,你这个博士要是还弄不明白,要吃大亏的。”
陆博士这才惊醒,原来另有一种算法成型,而且亦能用到实处了。连忙看向下一张纸,上面还是三面视图,画的是一条小船,无帆无桨。
林之孝又抱着一个盒子过来,姜西溟拿出那条小船,上好机扩,随手放进路边的水渠,哗啦啦小船自行。林之孝跑到下游等着去捡。
第三张图,画的是就无人认识了。姜西溟抱抱拳:“此物据我来看最为神奇,可恨那小子还是给他师妹做玩物,我是用家传的字帖才从林家幼女手里换回来的。”
林之孝收好船,再次捧过一盒子。李祭酒按捺不住问道:“林管家,你怎地也在此?”
林之孝弯腰作答:“回亲家老爷,这弟子就是那人力车行的主人,贾家已经和林家携手,准备在京城也开车行了。”
李守中点点头,那人力车他也有一辆,就是林管家送的礼。
姜西溟将那物托在手中言道:“那个小子管此物叫做飞机,顾名思义,可飞行与天。诸位请看。”
上好了发条,放在地上,一松手,那架单螺旋桨的飞机就一飞冲天。盘旋几圈后,轻飘飘落地。
林之孝赶紧跑过去捡回来,又放回了盒子里。
诸位经学鸿儒全楞在当地,李祭酒一皱眉心,礼与人下必有所求。这姜西溟无缘无故拿出三样“宝物”,必有所图,难道说。要送他口中的惫懒小子入学吗?单凭这几样事务,也是不难。
陆远山挠挠头问道:“能否告知原理?”
姜西溟指指院门外:“他就和你们做邻居,只要答应他一件事情,莫说原理,他愿将所学传与南监。”
“于国于民可有用哉?”一位鸿儒问道。
“南国多行船,若是少用船桨却又加快船速,不知然否?”
“若果能如此,善莫大焉。”
“所为何事?”李守中心里默许了几分,只要不太过分,都答应了便是。
姜西溟侃侃而谈扬州盐政贪墨一案,随后言道:“需借用学子去那金陵府一趟,喊几声除国贼,再去车行扔几个鸡蛋即可。”
几位大儒看向祭酒,李守中思筹一会儿:“这是要借力打力?”
“不止于此,还要打草惊蛇。”
李守中哈哈一笑:“可,正好今年的费用金陵府可还没给呢。竹山啊,你就带几个学生去观政,喊喊口号就回,路过李家的时候,顺便把他的学问带回。”
姜西溟紧着跟了一句:“他另有十辆人力车,两辆四轮马车相赠。”
“哦?那就多扔些鸡蛋菜叶。为国除贼,本是学子分内之事。”
“多谢正卿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