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刚得了画像的慕容念之便像是得了宝贝似的,自己躲在房间里偷偷地看。
正看得起劲,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似笑非笑的,“看什么东西看得这般起劲?”
慕容念之手一抖,险些把那画卷掉地上去了。
最后手忙脚乱的好一通忙乱,这才把那画卷卷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甜美实际上十分僵硬的笑,“没,没有看什么啦。父皇您怎么突然来了,怎么没有通报呀?”
内心却是禁不住狠狠腹诽,来无影去无踪的,害得她险些就露馅儿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好一通收拾,见她把画卷收好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对面,“是朕让他们不要通报,想来悄悄看看朕的乖女儿在做什么。”
他这话意有所指,做贼心虚的慕容念之就更觉得脸皮发热了。
她又扯着唇干笑了两声,“女儿能在做什么,左右也不可能在做坏事呀。”
慕容北辰心里腹诽,那可未必。
表面上,他却是笑笑不说话。
慕容念之看着自家老爹,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她总觉得今晚上的爹爹笑得很意味深长,就好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似的。
以往慕容念之都会黏在他的身上撒娇,今晚她倒是难得规规矩矩地坐着,倒是一副乖乖巧巧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慕容祁然也被叫了来,他一进来,慕容念之就看了他一眼,两人交换一记眼神。
慕容念之原本还以为爹爹不过是寻常来他这里坐坐,但是这会儿竟然把哥哥也叫来了,这莫不就是要当场对峙的架势?
慕容念之的目光再次瞟到了自己方才匆忙之下胡乱塞在踏上的那卷画轴,心里更是懊恼自己方才竟然没有察觉到爹爹来了,险些被他逮了个正着。
若是爹爹真的要兴师问罪,直接把那画卷打开来一看,便是人赃并获,他们相抵赖也抵赖不掉。
慕容祁然不动声色地坐下,面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慕容北辰一直含着笑,看着他们两兄妹互相之间暗自交换的那些个小眼神,欣赏着他们的焦急窘迫之态,不仅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心下反而颇觉有几分有趣。
到后头,实在是看着女儿小脸都要皱成一团,几乎是要直接哭出来了似的,他这才稍稍软了心肠,开口道:“朕瞧着你们两人的宫殿里东西还是少了些,已命人给抬了些送来,恰好也到了用膳的点,朕便索性过来与你们一起用膳,也当面告诉你们,让你们高兴高兴。”
他说着,目光略带揶揄,“怎的,朕瞧着你们见了朕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竟是没半分高兴?”
慕容念之听了他前头那话,当即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整个人就都像是瞬间活泛了起来,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哪有啊,女儿见了父皇简直都要高兴傻了!”
说着,她便凑了上来,拉着他就往外走,“哎哟女儿好饿了,咱们快去前头用膳吧,父皇今日打了两场,定然也是饿极了吧。”
她不由分说拉着慕容北辰,好一番缠磨,又暗自冲慕容祁然眨眼睛。
慕容北辰原就没打算拆穿他们,当下便也顺着她,由着被拉了出去。
一家三口坐到了一处,今晚的慕容念之比往日更加殷勤,连连给慕容北辰布菜。
便是慕容祁然,也破天荒地奉承了一番,一双儿女连番讨好,慕容北辰心情大慰,心里直道,看来这个把柄,还是挺好使的,以后,得时不时给他们使一些小把柄才是。
两兄妹一番齐心协力,终于把老爹送走了,这件事也算是揭了过去,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慕容祁然当下嘱咐妹妹,下次须得更小心些,不要让爹爹发现,慕容念之当即忙不迭地连声点头,没有不应的。
这个插曲过后,日子便又是一天天过去。wavv
第五天,慕容祁然派人把慕容念之请到了自己的重华宫里,小心地把人都遣退,把门窗关好,然后便给妹妹亮出了自己这几日呕心沥血的画作。
慕容念之看到画上面的那人,顿时就又惊又喜,目瞪口呆。
画纸上的女子,明眸皓齿,灵秀逼人,眉眼处无不神采飞扬,可见画工精湛。
若单单是这画工也就罢了,她反倒还没有那般惊奇,更绝妙的便是这人的眉眼容貌,一颦一笑,简直跟娘亲一模一样,整幅画的身材韵致,也跟自己手中从爹爹那里偷来的那幅并无二致。
慕容念之当即对他赞不绝口,慕容祁然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羞赧的神色。
其实她不知道,这几天他每每都挑灯苦画,笔耕不辍,画废了不知多少纸张画卷,为了不被发现,又不能大张旗鼓地烧掉,他便只能用水浸透化开,这才敢扔进纸篓之中。
他背后的辛苦和努力他都不欲多说,眼下有了成效,得到了妹妹的这般夸赞,他心里便只觉得高兴。
而且,更让他忍不住高兴的是,自己真的能画出娘亲来了,那么从今以后,他便再也不怕自己会忘了娘亲。
他不仅要把娘亲画到画纸上,更要画到心里。
慕容祁然暗自做的这些事,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殊不知,他每晚所做的事,画废了多少幅,画到了几点,都一一被禀报到了慕容北辰那里。
更甚者,他最后画出的成品,也在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自以为除了自己没人发现得了的时候,当天晚上就被人偷了出去,送到了慕容北辰手里。
慕容北辰打开了那幅画,看到上面灵巧生动的女子,心里竟感受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
那样的震撼,比看到自己手下画作之时尤甚。
他最后是又悲又喜,悲的是,他们三人,竟然只能通过画作来缅怀四年她。喜的是,自己儿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才思敏捷,天赋过人,假以时日,不久的将来,便当真能接自己的班了。
慕容北辰看了半晌,才让人把画重新收好送回去。
这一家子三口人,便这么互相隐瞒着,不想戳穿,是不想直面,让对方伤心难过。
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对方那体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