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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时代变了

    所谓修行,简单点来说,就是跟天地灵气有反应。有的人能通过功法的媒介使用和调动各有玄妙的、有细微差别的灵气,有的人能吸纳灵气入体凝练强壮身体。

    前者大约可以称之为炼气,后者便是炼体。

    不过,随着灵气的日渐稀少,从数百年前开始,修行者们就不再拘泥于单一的修行方式,不像更古些时候追求修行方式的纯粹。

    原因很简单,纯粹不能解决上境的问题。

    一以贯之的修行思路已经让上境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小,不如学得多点杂点,要是行了大运,说不得能多一分可能。

    很古的时候进境容易动念往上也一抓一大把,传说中有人长生有人飞升,既然古有,今也得有,既然人有,没道理我没有。

    拥有了再失去是惨无人道。

    别人有过而自己注定没有是惨绝人寰。

    为了不至于惨无人道和惨绝人寰,世上的修行流派在短短百年前百花齐放,行为方式理念叫法各不相同,称得上丰富多彩。

    其中有的靠缘,有的凭运,有的要算,有的要干。

    有人说日行一善可以感天动地,也有人说天地不仁我亦不仁,虽然这流派体系是层出不穷也纷争不断,对于共同的境界描述还是相当的一致,也只有这四境而已。

    四境最难,当属第一境生灭。

    因为后面再难,也还有个盼头,像是身残貌丑又没有长处的大丈夫,种种不行也还是个男丁,总可以盼望有一天会有个姑娘或是大婶大妈看上自己,虽说可能性极小,想想总没什么毛病。

    可要是个姑娘,排除一些不予考虑的可能性,就是长得何等样的千娇百媚吧,也不能找个女子结婚生子养育后代。

    这就是所谓——资格,修行的资格,入门的资格。

    修行界鲜有专职研究修行史的学者,但有的人记性极好,自己就充当着史书的角色,一代又一代人形史书传递下来,人们还是没有发现修行这件事情的硬性条件。

    也就是说,人人皆可修行。

    但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入那扇走上惨途的大门,照着功法苦练十年,发奋发狠发疯都好,就是寻不到那股“气”入生灭的人占据了绝大部分。

    这件事情就好像投胎,完全是个运气活,投胎好的人们自然可以说自己到这个世界是以技术工种的身份,但是有修行天赋的人们只会感谢上天恩赐。、

    同样类比于投胎,投胎投得好的人们教育上不到位,思想上就会觉得自己是上等人,是凭技术吃饭的;

    有修行天赋的人就更彻底,几乎尽数觉得自己跟凡夫俗子是两种不同的物种,甚至也许有生殖隔离。

    什么是生殖隔离?修士们说:

    “凡人不配也不能跟修行者婚恋。”

    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除了对待不能修行的人们的态度上,修行者们大致是正常的,尤其对天地、缘分、进境最是恭谨。

    这第一境“生灭”就是明证。

    什么是生灭?有的话多的老头子可能会讲三天三夜讲出一朵蔫得要死的花出来,但简单来说,就是活着和死去。

    就是如同灯火闪烁,生灵呼吸,不可计数的短暂时间里,要么生,要么死。

    即是在天地万物日月星辰的存在之下,第一境的修行者,只是不可计数的短暂,只是一闪而过的生灭。

    谦虚而卑微,真实而残忍。

    …………

    数百年前的人们预言,所有的修行者终将惨绝人寰,龙柒柒同意。

    可现实与龙柒柒所想的不同,过了数百年时光,这世间的灵气好像获得了一场新生,竟在天地间复苏、壮大,这让她不禁怀疑起以前同修们的论调。

    当然,她并不知道,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过后,大明的太祖皇帝因为种种原因,借机封禁了天地灵气,而后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人意料。

    把这些尘封的历史和近两年出现的天地祥瑞联系在一起,王守仁也很快明白了这一切事端的起因。

    显而易见,这件事情对于大明百姓来说,算不得一件好事。

    王守仁并不知道所谓修真者们究竟都有些什么样的能力,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当人掌握了某种过分强大的力量之后,他们的欲望会膨胀,会要求更多。

    人心是不足的。

    既然没有办法让其他人主动交上来,就只好抢,遇到阻拦,或是抢得还不够就杀。

    到那时,官府是什么,仁义道德是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很想警告朝廷当局密切注意这件事情,想必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

    如同数百年前那些不知道天地有变,仍旧渴望修行有成白日飞升或是寿与天齐的痴心修行者们一样,现在的朝廷官员和大明百姓们,同样不知道时代已经发生改变。

    一批足以搅得天下不得安宁烽烟四起的力量可能正在积蓄当中,如果不提早加以防范,等他们有所成就洪水泛滥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可是王守仁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偏远山区驿站的驿丞,是不入流,是没有话语权,是人微言轻。

    他没有上书的权利,即使洋洋洒洒写多少字,都不会送到朝廷大员的书案上。

    他没有提醒上官的权利,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出于他的猜测,而且这些猜测实在过于天马行空,那些死板教条的官老爷们完全不会在意。

    他也不能期盼皇帝陛下有所发现,祝厚照才即位四年,各种光辉事迹已经传遍天下,再说还有那位权奸刘瑾胡作非为,那位没什么文化的太监,绝不会考虑到这些事情。

    怎么又好又快地捞到足够多的钱,才是他的核心思想。

    自觉明悟世间至理的王守仁陷入了无边的苦恼之中,他已经拥有了世上最为珍贵的东西——天地间永恒的道理。

    但是在这一刻,他是无助的,他知道很多东西,但有话语权的人们不会相信这些东西,甚至完全听不到看不到这些东西。

    为之奈何!

    “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王守仁想到了一个人:

    也许,可以跟那个人求助。

    他虽然现在也被贬谪,总归是文坛领袖,而且他智计百出,门人故旧多在朝野,让他知晓这件事情,给少数人提个醒也算不错了。

    王守仁当即磨墨挥毫,在信纸上缓缓书写起来。

    一直到日头过了中天,王守仁才写好这封信件。

    他珍而重之地封存好,等待下次那位张驿差来时托他寻关系送去。

    如今借助驿站是最稳妥的做法,托给民间哪个寄信局子,不能送到事小,内容泄露却是大大的祸事。

    身在体制里的人,总归是能寻到些许便利的。

    “空同兄,我相信你也是有所察觉的吧,以你一世文名,想必在这天下将变、风云际会之时,也能有自己的一番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