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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柴房里醒来

    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辛岁慢慢有了意识。虽然因为窒息而最终不省人事,可残存的痛苦还让他心有余悸,迷糊的意识里还颇有些诧异怎么会醒过来。

    仿佛长久睡眠中的偶尔苏醒,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在哪里,却还是抵挡不住疲倦继续沉沉睡去。

    第一次睁开眼睛,他是被冻醒的。清冽的凉意从醒来那一瞬间就让他意识快速清醒下来,只是没能让他感到更多古怪。因为滨江的冬天虽说不冷,但晚上睡觉蹬开了被子的感觉还是足够让人印象深刻的。

    而且这时他也实在没有心情关注有没有盖好被子的问题。从睁眼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之后,再闭眼睁眼,还是黑暗。辛岁的心里有些绝望:我不是……瞎了吧?!

    缺氧虽然救回来了,但是部分脑功能坏死,刚好影响到视力,很好解释,不是吗?

    这个担心对他来说同样很好解释。辛岁小学就近视,上大学时已经近视一千度,从小到大最大的担心就是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看不见东西了。如今仿佛陷入那个无数次担心害怕的梦魇,一时悲从心来。

    呼吸不上来最终无意识的那一刻,辛岁觉得自己死定了,如今却能醒来,自然有一份生的狂喜,却又发现自己可能失明,悲不能言。大喜大悲之下,一时躺着忘了动作,如果没有什么外部世界的东西影响到他,可能还得硬邦邦躺好一会儿哩。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大喜大悲,打破了释然与惆怅,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到就在辛岁耳边喊叫似的:

    “幺娃儿,死球没得?”

    “么死就吃饭哈,明儿小姐就放你出去咯,你不要想不开碰墙死叨,阔连累老汉儿额。”

    辛岁仿佛久病在床不能动弹,也没有拇指姑娘安慰的少年,看见一个穿衣清凉的姐姐走来,“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瞪得像铜铃。

    虽然脑筋还没怎么转过来,也没搞清楚状况,但他知道,事情搞大了。

    前方浓重的黑暗中出现了两三拃宽的光亮,像一个临时狗洞似的,被塞进来一个碗状物,然后立刻无声地关闭,快到辛岁只来得及张一半嘴巴。借着那一瞬的光亮,辛岁知道,首先自己没瞎,但没有丝毫喜悦,因为恐惧感已经笼罩了他的全身,让他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自己这是,到了哪儿啊?

    双手慢慢伸出,全身仿佛被这个动作驱动的疼痛如潮水涌来,辛岁险些痛得叫出声来。先用左手摸了摸右手,再摸手腕,触感分明,真手。偏瘦,有伤口,不清爽,应该挺脏的。但尺码很小,绝对不是自己快要二十岁的手。

    双手上移,直接上脸,脸上好像也有伤口,这时候才放肆地疼痛起来。鼻子,嘴巴,眉毛,耳朵,小小的牙齿,还缺了几颗。这哪里是自己的脸?巴掌大小,不是现在的巴掌,是以前自己的巴掌。

    天可怜见,小辛这是,穿啦?小辛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辛岁的心都要碎了。

    …………

    辛岁知道很多穿越者的故事,看过很多很多穿越的,想象过无数次自己也能穿越就好了。可是没有任何一次是这样的场景,小黑屋,遍体鳞伤,恶毒的非普通话口音,没有记忆灌输,没有神秘老爷爷,惨得一匹,丧得一匹。

    终于,略过那些长久的深刻的心理建设,辛岁作为一个自诩对穿越还有些了解的新穿者,强忍疼痛,带着眼泪,跪着向前,一步一步向碗的地方爬去,边跪趴着边用双手去摸索,希冀别碰到什么蛇虫鼠蚁,刀枪剑戟。

    没有想到,这段路程相当之短。已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只爬不到几步就到了。地上全是些干草,也不知道是麦秸还是什么,剌得身上伤口生疼。

    伸手小心摸到那只小碗,小心端过来。触感上像是某种粗瓷碗,跟小时候自己摸过的家里给猪倒糠的碗有些像。没有热气,闻着一股冷硬的腥味儿。

    实在没有不知碗中为何物直接下口的勇气,先伸小拇指往里探了探,像是面条,有些细碎的佐料,再转转,咦,有只小勺子。伸一只手指小心提溜出来,木质勺子,汤汤水水,黏黏糊糊。不管了,饿得要死,感觉尚可,下嘴吧。

    拿勺子舀了些面状物送进嘴里,先是凉,腥气扑鼻,紧接着一股辣味儿就充斥口腔。遇到那种人一时接受不了的辣,下意识端碗去喝汤,汤极难喝,辣味儿倒是缓解了些许。一口冷汤下肚,嘴里好像是溃疡,就生猛地疼起来。

    通过口感辨别,应该是在冷汤里泡了很久的米粉,辣椒很辣,有自己吃过吃不惯的折耳根。饭菜的味道更容易触动人心,小辛岁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颇为难受地哭起来。

    小心翼翼端着碗爬回醒来的地方,放好碗,双手继续在黑暗里摸索。一小块儿破布铺的地方,应该算是自己的床铺,还有一方衣服折的权且当做枕头的东西吧。再左摸摸又摸摸摸半天,也没什么东西了。

    “只有干草,破布,和我。”

    慢慢端回小碗,咳嗽着疼痛着连吞带咽吃完。再难吃,饿了也要吃。直到最后一点汤水被舔进嘴里,才不舍地放下碗,脑子里开始想些事情。

    索性爬着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吧。纯粹的黑暗中,辛岁不能目视,只能靠着触感来感知自己所处的环境。这个过程很快结束,因为地方实在太小。大概八九个平米那么大的地方吧,周围的墙壁是土坯做的,够不到顶端,地上全是干草。

    辛岁先用手去触摸才会小心移动,有点担心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整个环境还算干爽,不潮湿,也应该没有什么小虫子。回到自己的“小床”,瘫坐下来,辛岁仍然不太能接受这一切,却已经无法再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个相当真实的梦境。

    人不能一味空想,总要接受现实。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好像是穿越了,却完全没有相应的知识或者记忆,来告诉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处在什么情况。甫一穿越就是个被关在小黑屋里朝不保夕的幼稚孩童,什么准备也做不了,总不能“雄起”撞墙吧,生命终归是可贵的。

    摸索自己身上的衣物好像没有什么现代元素,只是普普通通的粗布,也没有什么机器缝纫的痕迹,在现代社会的可能性很小。

    这间小柴房应该有窗户只是被封死了,外面应该是夜晚所以没有一丝光亮,等到白天可以再观察一下环境。再有人来送饭或者做什么的时候,尽量抓住机会问问话,现在,只能先待在这里了啊。

    至于旧书库的死亡,二十年人生的终结,父母亲人的悲痛,朋友的怀念,已经没有必要考虑了。也是没有心力,不敢去考虑了。

    辛岁努力在破布上蜷缩身子,企图得到一点点温暖。黑暗中,他开始默诵自己以前心烦意乱时就会背诵的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然后继续在黑暗中睡去,等待白天和光明的到来。

    同时,他在心里问候了那位所谓的“小姐”,在新世界树立了第一个不太光彩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