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云亦城看向那笼罩在黑裙之中的女子,走上前致谢道,“谢谢白姑娘出手接了我一下,否则我就要撞翻火锅了。”
毒娘子的本名,无人得知。
自从她加入魔教,便有了这么一个代号,名字对她来说不重要。直到白凤凰将她调入凰廷,做了御药司的掌事,需要登记造册,留名刻印。
她才留了一个名字,白蔻儿。
白凤凰的白。
白蔻儿往后退了一步,冷酷说道,“教主有令,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否则,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救。”
云亦城脚步一顿,“白姑娘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十分不喜?”
一个人是否厌恶自己,语气他还是能听出来的。否则也不配当天下第一名士了。
“你有什么值得令人喜欢的地方吗?”白蔻儿冷嘲,反问一句。
云亦城一愣。
还不等他说什么,白蔻儿已经转身走了,只留下一抹黑色的倩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坑夏夏郡主那一次,她虽然嘴上嫌弃花景璃沉不住气,看见夏夏郡主有危险,就忍不住想冲下来救,但小花的脾性,却是她心底真正值得相交的朋友。
云亦城,自然不配。
……
云亦城随着程轻舟的车队进入赵国之时,花景璃已经带着玄清溜达在了赵国的深山老林里。
他对这里十分熟悉。
各种小路穿来穿去,云亦城刚进赵国,他们都已经渗入腹地,快到赵国都城。
“施主真是厉害。”玄清忍不住称赞。
花景璃依旧那一袭粉色锦袍,手中摇晃着一把折扇,一派风流公子哥的作派,最听不得人夸,一夸就骄傲,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得意洋洋说道,“那是自然。想当年本公子在赵国被通缉,哪个深山老林没蹲过。就是这里的村民,也没我清楚那些小路近道。”
玄清闻言苦笑。所以被通缉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这么得意啊。
两人轻车从简,很快就到了一座风景格外秀美的大山。山腰隐约能看见宫殿房屋的模样,但走近了才看清是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墙壁上还残留着被火烧过的痕迹。
十分荒凉,野草丛生。
花景璃看着那一片废墟,眼眶里闪过一丝水光,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今晚就在这,留宿吧。”
“哎?”玄清看了看尚早的天色,有些疑惑。
他们行程很快,就是在这多歇两天也没问题。只是这地方一片废墟,连个遮风的屋顶都没有,夜晚山上更深露重,委实不是什么好的歇脚点。
但玄清是一个不挑剔的人,也没有多问,寻了一些柴火,再找了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避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花景璃自从来到这里就兴致不高,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发呆。玄清从行囊之中取出早上在小镇买的烙饼递给他。
以花景璃那无肉不欢的性子,一般这个时候他早就去打猎了,什么果子素饼,他是不会要的。
但是他今晚一直没去狩猎……
更神奇的是,花景璃竟然真的接过了,难得的吃素。
突然他抬头问道,“有酒吗?”
玄清:“……”
“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和尚。”花景璃叹了一口气,“我想喝酒。”
很显然,他有心事。
但这荒郊野岭的……
“施主,明天下山去买吧。这四下无人,也不可能有酒……”
玄清话还没说完,花景璃就一跃而起,三两步走到废墟附近的一棵桂花树下,拿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挖了一个洞。
没一会儿,就从里面挖出了一坛酒。
拎着酒坛子又回来了。
玄清看的目瞪口呆,“这里竟然有酒?施主怎么会知道?”
“我埋的。”花景璃一把撕开酒封,一阵醇厚的酒香飘散出来,他随手抹了一把酒坛上的泥土,直接便举起灌了一口。
白酒清冽。
香甜辛辣。
呛的红了人眼。
“我师父喜酒,也会酿酒,每年中秋,都会采桂花酿甜酒,来年中秋再挖出来,大家共饮。别看它是甜酒,但后劲特别大,我第一次喝的时候,贪杯多喝了几口,足足醉了一整天,还被师妹笑话酒量不如女孩子。”花景璃抱着酒坛,透过那破旧的砖瓦,看着天空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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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是残月。
但若是圆月,月圆人未团圆,似乎更惨。
“四年前的中秋,师父也酿了桂花酒,我把它们埋在树下,但,如今喝的人,只有我一个了。”花景璃语气很轻很缓,没有那种伤心欲绝的悲痛,但就是这仿佛在叙述别人故事的平静,莫名地让人揪心。
“原来这里就是……”玄清一愣,渐渐反应过来。
花景璃轻呵了一声,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桂花酒一向香甜,他却觉得满口苦涩。
他是一个孤儿。
二十多年前,中原之乱刚刚结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他这样的孤儿,每天都不知有多少饿死冻死在路边。
他运气好。
被路过的师父救了,带他回山,传授他一身本事。他修剑的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超越了师父,成为公认的少掌门。
这里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不是什么江湖大派,但有视他如子的师父,青梅竹马的师妹,感情深厚的师兄弟们。
若是他没有下山,应该早就娶了师妹,接任掌门,在这深山里和师兄弟们逍遥一世。
但那时候他年轻,年轻人就是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满向往。
刚过中秋的第二个月,师妹帮他把打包好的行礼递给他,师父拍着他的肩膀说,好男儿就该去江湖历练一番,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才是侠者风范。不过,走的再远,也不能忘了回家。明年中秋,还等着你回来挖酒喝。
他笑着说好,挥挥手,进了繁华的人间。
却将这世上对他最亲最好最爱的人,全部害死了。
“他们葬在何处?贫僧为他们念一段经。”玄清轻叹。
花景璃将手中的酒坛往下一翻,浚浚酒水倒在了地上,敬亡魂。
“在这。”
大火焚烧,死无全尸。骨灰随风而逝,洒落在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