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花园凉亭下。
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的沈灵儿正一脸认真的绣着一个荷包,偶尔有清风吹过轻轻的拂起她的发梢,倒是颇显几分静谧。不多时,许是她不小心被针尖扎到了手,只听见她微微轻呼一声然后赶紧将荷包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一脸苦闷的掏出一块帕子轻轻的将手指头给捂了起来。
沈耀臣在远处静静的打量她许久,这才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慢慢的走了过去。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灵儿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便赶紧起身撅着小嘴一脸委屈的说道:“爹,手被扎破了。”
沈耀臣满脸宠溺,走到她面前掀开那帕子看了一眼,见并无大碍然后又帮她包住,问道道:“疼吗?”
“疼。”
沈耀臣拉着沈灵儿坐了下去,然后随意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个荷包,沈灵儿见状双颊之上顿时飞起了一丝晕红,只见她赶紧一把抢了过来看着沈耀臣不满道:“爹,你怎么能随意动人家的东西。”
沈耀臣看着她一脸宝贝似的护着那个鸳鸯荷包,脸上也是不由的泛起了一丝苦涩。
见他这般表情沈灵儿微微一怔然后便问道:“你怎么了爹?怎么看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呢?”
沈耀臣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问道:“这个荷包,是给谁绣的?”
沈灵儿犹豫了一下,低头轻声道:“惜秋哥哥...”
她这话刚落下沈耀臣当时便瞪向了她,道:“天子名讳岂能由你直呼?若是让旁人听见,即便爹爹这丞相,怕是也要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女儿知道了,是陛下。”
沈耀臣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起身背对着她站到了凉亭边负手而立。
“爹...”
沈耀臣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着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女儿,轻声说道:“陛下有旨,朝堂三品官以上的,家中若有嫡女尚未婚配且有意入宫的,明日进宫听封,你,也在此列。”
沈灵儿没有听明白他的话,道:“进宫听封?什么意思?”
沈耀臣满脸唏嘘的看了她一眼,道:“陛下有意挑选几位妃子了。”
听闻此话沈灵儿整个人顿时变得激动了起来径直扑到沈耀臣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瞪着大眼睛看着他问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吗?”
见平日里乖巧可爱的女儿此刻变成了这般不讲规矩的模样,沈耀臣只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只见他一把抽出衣袖,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道:“想去便去吧。”
确定了这个消息,沈灵儿顿时扑进了沈耀臣的怀中,小脸在他胸前不停的蹭来蹭去,一脸亲昵的说道:“我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沈耀臣只感觉自己心在滴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说道:“你真的要进宫?”
沈灵儿重重的点头:“这辈子我除了惜...除了陛下,谁都不会嫁的!”
“即便日后过的不好,你也不会后悔?”
“绝对不会,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灵儿这辈子就满足了。”
沈灵儿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下午自己失足跌落水中被呛的晕了过去,而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印入眼帘的那个背对着阳光的少年的样子。
“你!”
沈灵儿又是扑进了沈耀臣的怀中,说道:“当然也要陪爹爹的。”
沈耀臣心酸之余,也只能抿了一下嘴角轻轻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吧。
待沈灵儿一脸兴奋的回去之后,司马纵横这才慢慢的走进了凉亭里。
“我到希望她能找个普通人家嫁了,这样我也能护着他们,安稳的过一辈子,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怕是我也护不住她了。”沈耀臣背对着司马纵横,语气中净是难受。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
“当今天子雄才大略,自不会陷入儿女情长之中,她日后免不了会遭受冷遇,今日她有多激动,日后怕是就要有多难过了。”
司马纵横上前一把揽住沈耀臣的肩膀,道:“放心吧,不是还有我们呢?”
沈耀臣扭头看向了他,问道:“陛下打算何时对大周用兵?”
司马纵横摇了摇头,道:“现如今刚刚征得士卒还未进行训练,眼下并不宜开战,最起码也在一年之后了。”
“你说,这场战争会打赢吗?”沈耀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这般伤士气的话,以他大楚丞相的身份绝对不该说出口的,但是他偏偏就这么说出来了。“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我们会输?”司马纵横皱眉。
他虽与沈耀臣关系很好,但听到他这番话心中也是泛起了几分不喜。
沈耀臣摇了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大楚跟大周之间的战争已经打了快上百年了,两国的元气都快消耗殆尽了,最重要的是这场战争规模绝对不会小,到时候生灵涂炭,受损伤的只是百姓罢了。”
司马纵横顿时冷哼了一声,道:“文人气短罢了!”
沈耀臣没有搭理他,挣脱开他的手臂往前跨了一步看着花园中的景色突然没头没脑的吟了一首词。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司马纵横先是一怔,尔后细品了一番这才忍不住的赞叹道:“这可是你新写的?水准倒是比起你以前强的多了。”
他虽不喜沈耀臣这般作态,但这首词却是实打实的将最底层人们的命运实打实的写了出来。
尤其是最后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饶是久经沙场听闻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是被触动了一番。
沈耀臣摇头,道:“这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做的?有如此文学功底,想来应该也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吧?”
沈耀臣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此乃大周靖王温如言年前所作,我也是偶然之余听别人谈起的,此人,当真大才!”
“温如言?”司马纵横的眉头再次深深的皱了起来,看着沈耀臣一脸不善的说道:“你与此人素未谋面又为何如此推崇于他?甚至当着陛下的面也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你真就不怕陛下心中对你产生其他想法?”
沈耀臣没有理会他,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尔后径直离开。
司马纵横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陛下心思...罢了,你日后还是多加注意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