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酉时。
温如言正与刘世儒等一应官员在大厅中商量着接下来重建靖州的一切事宜,人力有时穷,他又不是万能的,仅靠他一个人,有时候真的收拾不了这么大的烂摊子。
不过说实话,季远找到的这些正直的官员确实都有几把刷子,温如言提出来的每条建议,一群人都会争执大半天,有时候甚至都会吵的面红耳赤,而那一条条计划,都是在这般争吵之中逐一的定了下来。
要不是最后刘世儒在那不停的咳嗽,又隐晦的提醒了好几遍时间不早了,温如言甚至觉得这些人都能吵到天亮!
所有官员起身对着温如言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这才意犹未尽的转身离开了温如言的府邸。
这一礼,其实不全都是因为温如言的身份,而是因为温如言提出来的那所有的建议,今夜的争吵,其实都是围绕了温如言展开的。
说实话,这些官员此刻对温如言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谁能想到他们以前十分看不起的靖王殿下竟会有如此才学?
而等他们离开之后,温如言这才笑着长舒了一口气,端起那杯早已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今晚讨论了这么久,饶是他也有些口干舌燥了,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令他极为满意的,最起码他很多不足的地方今晚全部都被人给指了出来,这让温如言对靖州接下来的建设更是有了足够的信心。
而等他喝完那碗凉茶之后,季远突然走了进来对着温如言拱手说道:“殿下,楚...楚姑娘来找你了。”
温如言顿时一愣,然后直接叹了一口气。
季远自然是明白自家殿下为何是这般模样的,不过明白归明白,但他还是语气不忍的问道:“要不您...见一下?”
温如言放下茶杯,闭眼思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不多时,楚玥便在季远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厅,而等温如言看到楚玥如今这个模样的时候,他也总算明白了季远刚才那副不忍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
此刻站在温如言面前的楚玥,双目无神,小脸带着一丝病态般的苍白,穿着那身普通百姓的衣裙,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全部丢掉了一般,再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可爱的模样了。
她站在温如言面前,头都不敢抬一下,两只小手藏在袖间,双腿时不时的会有一些微微颤抖,片刻之后,她这才躬身对着温如言施了一礼,口中言道:“民女见过....见过靖王殿下。”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抬头看过温如言一眼。
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不想。
而在她施礼期间,右手从袖间探出来了一下,温如言当时便看到了她手指上的血泡,饶是坚定如他,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到心中微微的抽痛了一下。
这一刻,温如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很多画面。
楚玥给他往账房里送饭,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为了一块肉抢的不亦乐乎;温如言与她调笑,故意气的她搂着温如言的脖子扬言要掐死他;两个人外出同乘一匹马。
还有那天晚上,楚玥被他抱在怀里,两只小臂搂着他的脖子,脸上早已布满了红晕但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双眼,连着说了好几遍。
我喜欢你!
那个时候的楚玥就好像一个完全没有烦恼的小仙子一般,整日里蹦蹦跳跳的,过的何等的快乐!
再看现在这个样子....
当初温如言打算还她自由的时候就是担心眼下这个局面,楚员外有罪,绝对不能姑息,但这样无异于会深深的伤害到楚玥。
温如言很明白,自己喜欢的男子亲手将自己的父亲给送进了大狱,这种情况对一个女孩子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温如言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听见他叹气,低头的楚玥的身子又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温如言摆了摆手,示意季远退下,季远领命,在离去之前又是不忍的看了楚玥一眼。
大厅中此刻就剩下了温如言跟楚玥二人,温如言上前一步,欲扶一下楚玥,但是楚玥却如同一个受惊了的小鸟一般,当即就后退了一步。
温如言伸出的手当时就愣在了空中。
只见他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必多礼,坐下说吧。”
“民女...不敢。”楚玥怯怯的说道。
“坐下!”温如言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
被他这么一下,楚玥的小嘴当即就成了波浪状,差点又哭出来。
“想说什么坐下说,站着我不习惯。”
楚玥这才抬头怯怯的看了温如言一眼,走到一旁,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是你娘让你来找我的吧?为了你爹。”
楚玥点头。
“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楚玥抬头,却是欲言又止,本来在路上想了好几遍的话到最后却是根本说不出口了。
温如言看着她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求我放了你父亲,他的罪你可以替他承受,父母养育之恩不得不报,身为儿女不忍看到自己父亲在狱中受苦,你想用自己将他换出来,对吧?”
温如言这话刚说完,楚玥当即就目瞪口呆的看向了他。
温如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想必这些话应该都是你娘教你说的吧?”
楚玥愣了一会,这才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这不难猜,因为你娘知道,我不可能把你扔进大狱,你这样逼我,救出你爹的概率确实很大。”
“我...我也知道,可是我也不想逼你。”楚玥语气低落的说道。
“所以你刚才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是吗?”
楚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楚玥这样,确实让温如言有些难受了,他相信楚玥是真的不想逼自己,否则在楚员外被下大狱的那一刻她就来找自己了。
许久之后,温如言这才开口叹气道:“你爹确实有罪。”
楚玥的小脸顿时更白了,温如言说的这些她何尝又不知道?以前她还傻傻的以为自己的父亲还是很善良的,可到最后所有账簿公之于世的时候她发现,原来靖州之所以会出这么大的问题,跟他父亲这些人根本脱不了干系。
“眼下靖州正欲重建制度,官员换了一大批,现在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不能徇私枉法。”温如言想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不会让你爹在狱中受太多苦,日后靖州重建,我会给他一个减刑的机会,若是他把握的住,最多一年,我便放他出来,你看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