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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东的放手过程,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样痛苦。
说好的放弃,却如同挖心割肉。
每天在思念中钻心蚀骨,想到那天甩给罗小文那些话,十分特别极其后悔。
每次回想自己说的每个字,恨不能抽死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绝情的话呢?不说不就得了,不说的话,罗小文不一定吃定心丸。
自己那么说出去了,人家当然就觉得你彻底放弃了,人家胖子心善算心善,也是巴巴儿地等着呢,之前那么隐忍,而今,高兴上天了吧。
讲究仗义,宅心仁厚,人家得全了!
好几次都按住罗小文的电话号码,想问问他,简英姿怎么样了,又真心做不到,如果人家两人关系十分好,自己这种行为,就太打扰了,想跨越脸面那一关,还有点儿艰难,毕竟向来都是个傲娇嚣张的爷……
如果那俩人没成,显然这么久了,简英姿居然都没找自己,那自己跟胖子也就同命相连了,那么这妞儿就纯属六亲不认了。
每每想到这里,阳东都觉得自己是白日梦,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一想到豪猪刺猬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实实在在扎心。
年初第一次见她,那是个人神共愤的挑事儿的妞儿。
后来发现,她其实在很多事儿上,多是耐着性子的,不免暗笑,大概,当初就是诚心要跟这个叫“阳东”的对着干吧,甚至不知道他叫“阳东”的时候,就是要跟“这个爷们”过不去吧,到底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全都是老天爷算计好的呢,可是一路走来,他身段儿也放下了,脸面也全给了,到头来,退千万步,都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别人的恋爱,多是性格不合,走着走着就散了。
要不然谈婚论嫁,门不当户不对,也凑合不了。
自己倒好,爱的时候不自知,还有些脸面上过不去,又顾及各种错综关系,还想万事都得个圆满,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圆满?
最后,独独那个最需要圆满的,散了。
真是彻头彻尾的舍本逐末。
若是散了,其他都皆大欢喜也就自己痛苦,可是呢,偏偏人人都痛苦。
真的,全错了吗?
阳镇重伤,情况并不乐观,父亲和母亲关系也尴尬起来,虽然父亲不在意,林杏子却是个好面子的,性情女人,从小又是富养长大的,有涵养的同时又很感性,阳镇毕竟也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一下全见了天日,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心疼阳镇的同时,自己又恨自己的愚蠢,尤其讨厌极了骗了她的花柏年和秦槐。
想当年那么信任,而今却是**裸的欺骗。
花柏年和秦槐两口子连跟林杏子解释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具体情状,也都是各家猜疑,一时尴尬极了。
花伊一直病重,始终住院,钱不是问题,但是将来到底怎么治疗和康复,还是未知。
得了空闲,阳东就去看望花伊。
想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而今,能挽回一点儿是一点儿,到底阳东心怀厚道。
既然跟简英姿彻底没了念头,那就给花伊个归宿,最起码,这短时间内的绝望痛苦缓不过来,自己也有个忘记简英姿的理由。
从机场赶到医院,阳东匆匆进了病房,花坤陪着她姐,眼睛也红肿着:“东哥,来了。”
每个月阳东都会来一两次,照顾上几天,他丝毫不介意奔波。
花坤难得这么温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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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变天,这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一下子多了一个残疾的哥哥,病重的姐姐,非亲生的父母,到底,也是一团乱麻,当事人都自顾不暇,谁能有空宽慰她?这人世间的磨难,只能她自己扛。
阳东看了看花坤,点了点头,就看向病床上的人,而今她显得虚弱一些,血色不足,依然是漂亮的:“怎么样了?”
直接坐在床边,这是单人豪华病房,安静。
“挺好的……”花伊点点头。
“你好好休养,还是要多吃一些,身体才好得快,最终建立好自己的防御系统,慢慢就好了,养胖一些,要不然结婚怎么穿好看的礼服……”阳东艰难地组织了这一串语言,希望能带给花伊好心情。
这话一说,花伊瞬间怔了怔,阳东来过这么多次,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之前他的确整个人都很颓丧和痛苦,而自己那时候比现在病情还重,却不曾听他表达过一句这样的意思。
外人看来,他阳家今年流年不利,命犯煞星!
阳东在开原重伤,未愈,又在陇西加重,阳镇更是意外伤残,阳东未婚妻病情加重,且不说亲生不亲生这些事儿,光是前几桩,都是能让人嚼舌根子很久的谈资。
天算子年初说过:“这个批语你拿上,给主家看看,你不能远,你远了,必有难。”
简英姿那时候笑嘻嘻的,还以为天算子逗自己玩儿,上来就反问:“多远算远?”
天算子也皮得很:“别出地球吧。”
当年批语里,有一句:日清月朗,天澄地宁。
而今胡乱想想,虽然天算子也未必是那个意思,但是,这话,却是醍醐灌顶。
简英姿出事的那天,无日无月,遮天蔽地,她岂止是远,几乎命丧于此。
阳蠡舟事后显然也全都洞悉,只是枉然。
花伊这些日子也绝口不提婚事,毕竟,事情到此地步,毫无颜面,这件事也只得当个笑话,而且,阳东之前从来都当这是一个负担。
而今,能轻松甩掉这份不需要他承担的为难了,他居然旧事重提。
花伊不禁感慨万千,算计来算计去,终究只有阳东宅心仁厚。
这话,不光屋子里三人思忖着,门外的简英姿和罗小文也听到了,门没关,他们就停步在另一扇门外,十分意外,居然阳东也过来了,她过来是要抽点儿血留给花伊,虽然罗小文一直阻止,毕竟,她才好了没多久。
可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痊愈了,因为特效药实在太特效了。
估计自己日后天下无敌、盖世无双、并世无两了。
罗小文听了阳东这话,不知道该喜该忧。
看着里面温馨弥漫,简英姿轻轻说了句“走吧,”到了医院抽血地方咨询抽血的事宜,不过手续很繁琐,血也不是想献就献的。
只好打电话给秦槐——
——“槐姨,您联系一下医院,我留点儿血给小伊。”
那边儿自然是感激涕零,说马上联系。
果然还是人家人情脸面熟悉,立马就说能抽了。
简英姿在休息区等待,罗小文也陪着静默着不说话,很想劝她别往心里去,可是不知如何开口,阳东前一阵子走时候的话决绝,罗小文难免不揣测,莫不是他想选这条路,所以才狠狠对简英姿下了决心吧。可是每每想起他的样子,又觉得不像。
那边儿病房,花伊静静地盯着阳东。
这些日子,她想的也不少,家族,命运,自己,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秦槐每天在病床前以泪洗面,亲子和养女变成眼前这副模样,自责到无以复加,一步错步步错,而今,埋怨谁都没有任何办法。
花伊也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福利院被遗弃有严重血液病的孩子,因为顶替阳镇,才被抱回古角原,二太太视如己出,医生断言即便治疗好,也活不过五岁,可是现在却好好的到了现在,凝血功能的障碍恰好被古角原世世代代的长女特性——超级凝血的正明治愈了,但是东杏子能提取的血清越来越少,未来不可知。
西双版纳那次,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撞到了简英姿,母女的血液这么近距离触碰,所以,衍生出那么明显的青紫,那是人家母女的血脉相连,导致阳东那时候跟简英姿杠上了,花伊自然不知道虾皮所做的一切,很多事,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
于是,所有的事情,就这么纠结缠绕起来,现在想来,人家简英姿才是古角原的公主,将来,才是女王,自己,真是,可笑的跳梁小丑,寄人篱下,鸠占鹊巢。
可是,她也知道了一件事:
阳东和简英姿是宿敌,他们,永远不可能结合。
听起来,他们如果结合,必然有生命之忧。
难道是这个原因,让阳东彻底放弃了简英姿,回到自己身边?
“阳东,你将来怎么打算?”花伊看着他,也心疼,他哪还有意气风发的样子,有简英姿在,他尚能保持原来的样子,虽然心不在。可是简英姿不在了,他只是行尸走肉。
“嗯?”阳东愣怔了一下,淡淡一笑,这笑,也让花伊难受了一下,“你好好养身体,然后,我提前去订钻戒,让关悦婷把关,她比较有经验,然后,还有婚宴酒店,还有婚纱照……”显然,他是心不在焉却又试图想出来所有婚礼应该筹备的东西,是不是说了这些,花伊就会觉得很开心,“还有什么,哦,度蜜月是吧,我回头问问他们,都去了哪里……”
花伊问得“将来打算”显然不是这些。
现在看着他,没了灵魂的阳东,真的不是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