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赵国。
王都云裳,春华楼中。
清幽素雅,穷工极巧,奢华于内的望月阁内。
步台阑干一旁。月华浓身着金丝曳地白罗裙,外罩羽织黄裳。赵霓裳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手挽明玉云纱。
一个是瑶台仙子,一个是美玉无暇。二人执手说笑,莺声燕语。
“
瑶台月寒滴露华,霓裳香雪透云纱。人间绝色胜仙霞。欲来春华揽明月,却见阆苑玉中花。小生春梦入谁家?
”
哈哈哈哈哈哈!——
纳兰台长声笑语,悦耳如风铃琴音。
赵霓裳心中大喜,总算等来了纳兰台。嫣然笑道:
“呵呵!小生孟浪,词倒是不错,本公主便先行收录了。”
澜台公子,纳兰台此首《浣溪沙·瑶台月寒滴露华》为赵霓裳所记。后收录于东朝诗集《朝花夕拾》之中。
月华浓掩口咯咯笑道:
“咯咯!他啊,也就作得这些歪词了。姐姐,你是不知。前几日他听闻了东燕武相,东方玄所作上对。于妹妹这里对了几日,未能对上。便砸桌子踢板凳,发了好大通脾气呢。”
赵霓裳闻此,心中暗惊。
一是惊月华浓如此大胆,竟敢去揭纳兰台的短处。赵霓裳与纳兰台青梅竹马,纳兰台的脾性她如何不知。
别去看他那儒美绝世的俊容,以及言谈举止芳兰竟体的儒家写意风流。
纳兰台可是九岁敢与大将军赵阔赌命,硬断赵阔三指。十三岁统军在外,只因兄长纳兰杰于军中一句戏言,便几近杖杀了他同父同母的亲兄长。
纳兰台清冷孤傲,不通人情。他父纳兰明德尚惧他三分。纵是她父王赵楷,与纳兰台亦是向来褒奖有加,无论对错。今时赵国之中,又还有谁人敢消遣‘澜台公子’,揭他纳兰台的短处?纵是她这个童年玩伴,也不敢与纳兰台如此讲话。
另一惊,则是惊那东方玄所作上对,竟能令纳兰台词穷?!
澜台公子,天授奇才。博学广艺,绣口锦心。倚马千言,信手拈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冠绝赵国,堪为中州翘楚,闻名于天下。
便是成名已久的夏国琼天阁大学士南书赋。也曾赞过纳兰台文才天成,自出机杼。月章星句,相映成趣。那东方玄,当真如此了得?
赵霓裳面上不露痕迹,娇声笑道:
“呵呵!自古文无第一。一则对子又作的什么数。依我说啊,月郎若是出则上对,他东方玄也未必能对上来。妹妹怎的也不劝劝?”
赵霓裳从来是顺着纳兰台去说。无他,赵霓裳自幼便认定了纳兰台是她此生夫君。
月华浓轻挽起赵霓裳,瞥了纳兰台一眼。勾了勾唇角笑道:
“姐姐可是冤枉华浓了,华浓也是这般说辞。只是‘澜台公子’是何许人物啊?那是统领三军的赵国大都督,哪里会去听我一个小女子所说?以后此等事啊,唯有托付公主姐姐了。”
纳兰台见此二女一唱一和,儒美绝世的俊容之上,漾起一丝玩味笑意。
赵霓裳前几日对上了月华浓所出上对,亲来春华楼讨要彩头。
纳兰台本以为赵霓裳是心有怨结,特来此寻事端的。不想她二人一见如故,结了金兰姊妹。
至于此二女心中所想,纳兰台又岂会不知。纳兰台喜玩耍,不时还要操练兵马,处理军中事务。他日一旦成为家主,统军征战于外。
月华浓哪有本事管得了赵国第一望族纳兰氏的硕大家业,震得住家中各支族人。
旁人不说,只说纳兰台的叔婶,赵王与大将军赵阔的妹妹赵梅便是道难关。月华浓无论出身、手段,皆如天地云泥。
可若是娶赵霓裳入门,甚至赵霓裳不须出面。她小姑赵梅即会助她将家中事事整理妥帖。家中两代赵氏公主坐镇,还有何人敢造次生事。
月华浓并非愚笨女子,怎会毫无自知之明。这也是她一直苦劝纳兰台娶赵霓裳为妻,她为妾室的缘由。
纳兰台天授不测之智,心有无穷之计。早知娶赵霓裳入门,于他、于纳兰家甚至于赵国,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寻常女子倒也罢了,可赵霓裳是他青梅竹马,儿时挚友。他对赵霓裳全无男女之情,又怎好误她终身?便是遂了她愿,娶她入门。她与华浓谁为大谁为小?
皆为正妻之事纳兰台并非从未想过。只是他若如此行事,二女当真不会心存介怀么?日后二人相争起来,他真能做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么?
近日得知二女相交甚欢,倒是令他心中宽慰少许。若能长久如此,皆为正妻倒也亦无不可,且再看看吧。
“呵呵!你二人相识不过数日,姐姐、妹妹,倒是叫的热络。”
纳兰台单膝盘坐,于旁笑道。
赵霓裳轻拍月华浓手背,欢喜道:
“我与华浓一见如故,结为金兰姊妹。自是要姐妹相称啊。”
月华浓调笑道:
“咯咯,姐姐休要理会他。他又无结交过异姓兄弟,哪里会懂得其中道理。”
纳兰台把玩着听澜珠,神情清冷,淡声轻道:
“异姓兄弟?族中兄弟我尚看得生厌呢。”
澜台公子一句便将二女噎的不轻。
赵霓裳见怪不怪,岔开话题奇道:
“你素来不喜金银珠宝此等俗物,何故时常把玩此珠?可是有什么玄机?”
月华浓略带醋意,娇嗔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珠子啊,是云中七子里的一名女子高手所赠,宝贝的了不得呢。那日大发脾气,却还记得将手里的珠子挂回腰间。倒是把妹妹那对儿东燕所出的墨玉如意揉了个稀碎。”
赵霓裳闻此,眼前闪过的正是那日帐中纵身而过与她微微颔首,姿容无双的冷艳女子。
纳兰台轻摇听澜珠置于耳畔,阖目轻笑道:
“此珠名听澜珠,出自江河蚌精。置于暗处,可放幽蓝辉芒。耳畔轻摇,能闻波澜潮声。
荒朝之时,坤国大都督李颠喜采此珠。不过自李颠去后,《酒仙诀》失传。能于江河湖海中行走之人便也就此绝迹于世。故而世间已近百年未有听澜珠现世了。”
月华浓最喜听人说书,一时奇道:
“可是那白袍提酒江中走,不是谪仙是酒仙的李颠?”
赵霓裳同是奇道:
“荒朝坤国,四绝李颠。莫非他真如说书人口中一般,能于江河湖海之中步履如飞?”
纳兰台起身负手行至步台阑干,无语一叹。
叹的非止是对不上东方玄所出上对。叹的更是东方玄对上了濡道子都不曾对上的李颠上对。而他澜台公子却还是对之不上。什么自古文无第一,东方玄的文才,已是东朝第一!
月华浓不解纳兰台何故生叹,赵霓裳却是隐隐觉察出了些端倪。遂捏了捏月华浓的手,与其使了个眼色。笑声言道:
“妹妹,听闻那扶娄人今夜欲在南城百戏上展示扶娄方术。你陪姐姐一道去看如何?扶娄方术匪夷所思,不必寻常戏法。
相传扶娄方士可画地江河,撮土山岩。唏嘘寒暑,吞刀吐火,喷漱雨雾。其中更有术法精深者,还可修成穿心人、雷公腹、凌空禅、遁虚术等等大神通呢。”
月华浓比不得赵霓裳博闻广识,一时间被赵霓裳口中扶娄人的术法惊得半张樱口,忘了做戏附和。
纳兰台眸中月泓胜秋水,云鬓垂绺笼烟眉。好看唇角微微勾起,凭阑而笑道:
“呵呵!扶娄人的方术若真如此了得,扶娄国当年又如何为夏侯夏心虎所灭?”
月华浓此刻是真对扶娄人好奇的紧,忙插言道:
“月郎,我欲随姐姐同往南城一观百戏,你与我二人作陪如何?”
纳兰台想到月华浓不比他与赵霓裳,日日困于云裳城中也是无趣,回绝说辞到了嘴边化作叹笑。
“唉!二位仙子出游,小生敢不作陪?只是我等前往,随行阵仗难免过大。届时也不知南城百姓是观百戏,还是观我等了。”
赵霓裳微微仰起雪颈,得意笑道:
“呵呵!本公主自有妙计。”
日近申时,大将军赵阔府内。
赵阔喜看杂耍戏法,扶娄人的神奇方术驰名五州四海。他怎能不想去看。故而早早便做了准备。
后闻赵霓裳与纳兰台亦要与其同往,忙又去赵王宫中调来了不少高手。
庭院之中,一众赵家死士、炼气高手、男男女女,皆作商贾打扮。赵阔一袭暗红华服,上绣元宝铜钱。亦是豪绅富贾打扮。
赵霓裳换了身寻常商贾小姐的锦披水玉罗裙,月华浓则是同款样式的锦披鹅黄罗裙。
二人挽手而立,姊妹花开并蒂。仙姿玉色,各有风韵。
院内众人无不为此二女侧目,赵阔见之心中也道,唯有‘澜台公子’方能与此二女相配啊!
纳兰台应约而至,方入大将军府。便有来人将一身衣物奉上。言是公主妙计,烦请大都督更衣。
纳兰台换过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月白金纹华服,依旧儒美惊艳。闲庭信步,芳兰竟体。难掩其儒家美姿然的写意风流。
步入后院,见到一干人等。不禁摇首与赵霓裳笑道:
“呵呵!我还道你有何妙计,不过鱼目混珠罢了。你当换了衣着便无人识得了么?”
赵霓裳打了个手势,院内众人纷纷带上了各色各样的生肖面具。
月华浓带好面具,上前将手中为纳兰台所留面具递了过去。
纳兰台好笑的接过面具一看,顿时气结道:
“为何你二人一个玉龙,一个月兔。偏偏予我留了一个金面猢狲?”
赵霓裳拉过月华浓,嘻嘻哈哈的夺路而逃。
“喂!哈哈!给本都督站住,休走!”
纳兰台拿着面具,打闹着向二女追去。
赵阔摘下自己戴的赤色猪面,端详了少顷。
“赵老三!”
赵老三应声跑来。
“老爷?!”
赵阔一把抓下赵老三的金虎面具为自己带上,复将赤色猪面塞到了赵老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