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老虎是棘手的问题?临睡前我问黎瑾恒。
他沉吟半晌,“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我又问:“难不成狼、豹等猛兽也是吗?所谓的棘手。”
他思索片刻,提了提我身上的被子,“事关我们七兄弟的守护兽,所以无论兄长还是我,都颇为谨慎。”
“守护兽?”我忍不住皱眉,“你的守护兽是什么?”
他默然。
“我猜,”我偏头笑望他,“是狼吧?”
他仍是不语,但嘴角微扬。
午膳过去不久,门房来报昭阳公主驾到,我慌忙带着芷茵姑姑和宜儿去请。
昭阳下车哈哈笑道:“听闻月落大哥来了,我来凑个热闹。”
我引她到姜靖明所住的小院,昭阳有几分期待道:“许久不见,不知月落大哥是否还如往昔般俊朗。”
“他还是那模样,没心没肺的。”我笑道。
“我就知道你这蠢丫头寻着机会就要编排我。”姜靖明额上有层细汗,发丝微乱,像是锻炼中途赶过来的。昭阳甜甜唤他一声,道:“月落大哥都不来找我玩?”
姜靖明笑道:“你小的时候还能跟在我屁股后头乱跑,眼下成了大姑娘,我自然不好总带着你到处闯。”
昭阳瘪嘴。
“娘娘,殿下的药已熬好。可是需要奴端去给殿下服用?”一小丫头行礼说道。
我定睛一看,是先前和姜靖明在酒楼里救下的女孩,名唤小莲。
“药?四哥生病了?”昭阳急问。
我连忙回答:“没什么,就是点强身健体的药。”小莲咦了一声,“可我听她们说殿下受伤了。”我趁昭阳不注意轻瞪小莲,又示意宜儿先带她离开。
“四哥受伤了?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试图向姜靖明求助,他未曾注意。
昭阳又问起是什么时候伤着的,我原本打算胡诌个日子打发,可见她这般焦急,只好实话实说。
“嫂子,可否带我去瞧一眼伤势?”
算算时间,黎瑾恒现在应该还在屋内,我点头领他们过去。
昭阳独自一人进去,让我们先在外头等候。我心里好奇,偷偷躲在墙角处听动静。还未听到什么,领子陡地被人拎起,姜靖明爽朗的声音低低传来,“墙根有什么好听的?走,陪我练功去。”
“功有什么好练的?你自己去。”我挣扎两下无果,姜靖明轻笑着把我拽走。
府内建了练功房,自黎瑾恒受伤以来,就一直搁在那儿落灰。冬日午后暖阳沉浮,直映得人徒生几分倦意。姜靖明丢给我一柄短刀,点点自己的心口,“记得来前我教你的招式吗?来,冲这儿试试。”
我深呼一口气,略微挪出点步子,依着脑海里的回忆朝他奔去。刀子离他脸颊仅有半寸时,他晃身避开,我的后背倏然被重重一击,无意识地将刀甩下地。
姜靖明转回我身前道:“果然是懒散了,再来。”
等到他勉强点头时,早已是日落西山,我接过宜儿递来的手帕擦拭脸上的汗珠,宜儿问是否要沐浴后再去吃饭,我飞快点头。姜靖明靠墙支起一条腿,“也就你们这些女子这般讲究。”
我道:“你要是一身臭汗去吃饭,看我会不会打你。”他却是嘻嘻一笑,不再多言。
昭阳并不留下吃晚饭,应该说,她在我和姜靖明还在练武房对骂的时候就已经离开。
我帮黎瑾恒换好药,临走时他忽地叫住我,说道:“我已同昭阳说好,她不会告知母妃。你且安心。”
“你这伤怎么感觉总不见好?是不是得请诸大夫来一趟?”
他蹙眉,“不必。”
趁着黎瑾恒还在屋子歇息的工夫,我扯来路过的姜靖明到花园小亭中去。姜靖明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干笑道:“就问点事情,问完了我亲自送你去吃饭,可好?”
“这还差不多。”
“什么是守护兽?”
他看似不曾想过我会问出这个问题,摸着鼻子道,“你提这个干什么?我又不知道。”
“你紧张了,大哥。”
他咕咚咚灌进两口茶,些微不情愿地说:“守护兽,你从字面就知道它是用于守护的兽类。”
“我又不是不识字,你说重点。”
他送来一个白眼,“就不能给我点时间整理思绪吗?”我做出请的手势。
半晌,他才继续道:“黎国原是游牧民族,自立国后始祖便为自己的子嗣寻找与之有缘的动物,以求长久庇护之用。当今陛下依照祖制同样为七位皇子定下守护兽,笨小子的那只你应该有所察觉,是狼。”
“既然有狼,那是不是会有虎?”
他赞许地看我一眼,“自然有的。这虎就是大皇子的守护兽,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我会说这事棘手了吧?被兄弟的守护兽所伤,这是开国首例,若有什么损失,或许会造成虎族全族的灭亡。”
我拧眉,“一只老虎伤人,却要把它整个氏族都杀了?这是什么道理?”
“笨小子已派得力的人去调查,如今只能先安静等结果。”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衣领,“之前我没有细看,你身上果然穿着狼爪纹式样的衣服。真是缘分啊。”
“缘分?”
他大笑,随即抬手抹去眼角泪花,“我打小就不信这玩意儿,可现在看到你们,我信了。”我道:“既然相信,就快点带回个嫂子来,省得娘总来信催我快生个外孙。”
“哪里说来就能来的。”
我们在小亭里又谈了会儿有的没的,就见芷茵姑姑匆匆而来。
“见过娘娘、将军。”
“是开饭了吗?我们这就过去。”我站起身。
“这是其一。”她恭敬道,“宫里方才来了人,着奴转告一句,陛下为将军准备了接风宴,请娘娘与将军明日准时赴宴。”
我看向姜靖明,忍不住用胳膊肘捶了下他的胸口,“你这面子可真大。”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我送他一个白眼,跟着芷茵姑姑往饭厅去。
接风宴设在晚上,这太阳堪堪下山,姜靖明就问要不要先去瞧瞧,我着他先去大厅等候,又到书房找黎瑾恒。他正在办公,边读手上的纸边笑,我踮脚靠近,在他耳边怪叫一声,他转头笑道:“兄长来了之后,晗儿着实活泼不少。”
“我原本就是这性子,关他什么事。”
他又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哥急着想进宫,你可要与我们一起去?”
黎瑾恒摇头,指着手边一叠文件,“这两日得抓紧时间看完评出等级,晗儿不妨先与兄长过去,我稍后就来。”
“年末总结?”我忍俊不禁,怎么这里也兴这个?
他挠挠头,“这是纯阳大姐的兴起之作,谁诚想竟演变成军队的传统来。”
“公主总是有许多的奇思妙想。”我笑道。
“的确如此。”等他说罢,我便跟他告别往前厅去了。
我们抵达得有些早,宴会场内忙得不可开交。偶然有一宫娥停下脚步,抱着一叠彩纸朝我们行礼,说这儿来往人士频繁,容易伤着我们。她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在隐晦地劝我们离开。
“你要不要去拜见纯阳公主?”我抬头问姜靖明。
他点头。
我们当即离开,往纯阳公主所在的落英殿去。快至她殿门外时,姜靖明陡然脸色大变,仓皇跑远,我正欲喊他,就听童稚的嫩音在腿边响起。
“问七殿下安。”我心中有点好笑,姜靖明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既然会怕一个奶娃娃,真是有趣。
黎瑾泠抱住我的手笑嘻嘻道:“嫂子怎么来得这样早?方才的人是月落哥哥吗?”我双手架住他的咯吱窝,猛力将他抱到怀里,笑道:“小泠又重了。”他伸手环住我脖子,笑得瞧不见眼,“是嫂子又清减了。”
这小娃娃长大后可不得了。
“晗儿来了?快些进来吃杯茶罢。”纯阳公主抱着熙儿站在殿门旁冲我笑,我将黎瑾泠的屁股朝上托了托,加快脚步过去。
纯阳公主得知姜靖明方才的窘样,哈哈大笑,惊了正悄悄将糕饼往嘴里塞的熙儿和黎瑾泠。
“原本是带大哥来拜见公主,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还望公主见谅。”
纯阳公主道:“晗儿不必自责,月落这副模样我都习惯了。原先他在军中瞧见谁家的娃儿来,也是这样对待的。我问过许多次缘由,后来他着实被问烦才说是因着小时候帮着照顾你与靖昕,被你们吓出阴影来了。”
我笑道:“难怪我们长大后他总是变着法地戏弄我们,原来有这样一层理由。”我来到这世界后只与姜靖明见过几回,但每次都被他恶整得要哭爹喊娘,也不知道过去的姜靖晗是怎么熬下来的。
“他打小就皮得很,再加个诸事不知的子长,堪称军中的两大捣蛋鬼。”
“小男孩可能都是这样吧?有活力。”
我还想听纯阳公主多分享些军中趣事,就见殿外宫娥来报大皇子府侍妾求见。黎瑾言府中的侍妾有好几位,不知来的是谁?
我好奇地朝门口探头,一身影如扶风杨柳般进殿,低着头行礼问安。
“来者皆是客,礼数简单点就是。来人,赐座。”
她的位置安排在昭阳公主的斜前方,离我足有半臂远,等她抬头时我讶然问道:“竟是温颜姐姐。多日不见,身子可还安好?”
“谢四皇妃惦记,一切都好。”
“如烟姐姐也来了么?”
她摇头,有些为难道:“如烟姐姐她近日抱恙在榻,不能前来。”wa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