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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探病

    虽说是按照顺序排班,但也耐不住各家人口繁多,等轮到我时,已经是三四天之后。

    齐贵妃的身子大有好转,只是这天气一天天转冷,便都在宫里养着。兮雅这日领我过去,嘱咐我届时要步步小心,句句留意,免得遭人口舌。我一一记下。

    齐贵妃的宫殿比宣妃的大而华丽些,最为显眼的是屋中央刻有十二生肖的鎏金大炉,据说是黎武帝立妃特命工匠连夜赶工制成的。有婆婆在殿外等候,见着我们寒暄两句便引我们进去,齐贵妃正披着小锦褂倚在榻上看书,边上有两名宫女候侍,一人手里端着鲜嫩欲滴的各式水果,另一人则捧一盘花花绿绿的新鲜糕点。

    “来了?”

    齐贵妃放下书,着人为我们备椅,等我们坐下后,执起兮雅的手笑道:“劳你常来陪我说话解闷。”兮雅问起她的病情,她说好赖就这么养着。她二人说了好一会子话,齐贵妃才将注意力投到我身上。

    她平静问道:“你便是姜大使的幺女靖晗?”我点点头,站起身再次问安。

    “繁文缛节倒免了吧,”她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模样倒是生得俊,像你父亲。”我抬眼望她,只见她手指点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本宫记着你只比本宫的小祈大一岁吧?”说着,她轻叹出一口气,“转眼间,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果真是岁月不饶人。”

    兮雅道:“可娘娘却还是同往昔一般,瞧不出什么变化来。若您与六殿下站在一处,旁人见了只会觉着像姊弟而不像母子呢。”齐贵妃嗔笑,轻拍了下兮雅的肩头,“你就爱说些甜嘴话哄我,可本宫怎么就这样爱听呢?”兮雅冲她眯眼笑着。

    我心里有些许不自在,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主攥成拳。

    “晗儿,你的脸色怎的这样难看?是身子又不大爽快了么?”兮雅温柔但焦急的问话犹在耳边,我摇摇头,扬起一抹笑,扯出个谎话来,“我只是忽然想起未出阁时也曾像这样与姐姐一起去问候母亲。”

    齐贵妃白皙而滑嫩的手搭在我手上,慈母般问道:“晗儿是不是想家了?”我顿了顿,缓慢点了两下头。她微笑着说:“人之常情,不必惶恐。”

    约摸半个时辰后,有宫娥来报黎瑾祈求见,齐贵妃眉开眼笑,忙遣人去请。黎瑾祈急切过来,倏地一愣,同我们拱了拱手,对齐贵妃道:“白芍并未告知儿臣两位嫂嫂也在此处,倒是有点唐突了。”话音未落,他便由齐贵妃指引在她身边坐下,齐贵妃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疼惜道:“近日可有好好用饭?怎眼见的清减下去了?”

    “儿臣三餐照常,倒是母妃今日的脸色比前段日子看起来好上许多。”

    齐贵妃道:“有你们来探望,本宫高兴。”

    再经过些时候,兮雅以要回去照顾小郡子为由告退,我想和她一起回去,却被她一把摁回原位,“晗儿你回去定是又要往被窝里躺,断不可养出这怪毛病来。”齐贵妃也出言挽留,我便重新安稳坐着。

    “听闻陛下召四殿下与都护将军议事,恐怕得谈上些时候。晗儿不妨就在本宫这儿用晚膳。”不等我回应,她便招了人去四皇子府传话。这后路已断,我自然是不能再推脱。

    齐贵妃宫里设有小厨房,晚膳比其余嫔妃来得更为精致诱人,她着我与黎瑾祈在她两侧坐下,宫娥们有条不紊地布菜,很快又退去一旁候着。

    “晗儿,你尝尝这道葱烩牛肉,本宫记着这是你家乡的特色菜。”我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夹入一口,牛肉嫩滑,裹着大葱的油香气,咽下后唇齿间仍旧是止不住的酱香与葱肉香。

    “味道如何?”

    “真真是极好的。”闻言,她笑着往我小碟里放了两大筷。

    黎瑾祈道:“母妃的小厨房还是这般令儿臣流连忘返。”齐贵妃听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朝他菜碟里夹了一大筷子羊肉卷,“既然如此,今夜可在母妃这儿住下,届时母妃令他们做你爱吃的红枣莲藕汤来,可好?”

    “甚好。只是儿臣府内还有琐事需处理,只怕饭后便要回去。”六皇子府的事?会和黎瑾恒的心上人有关吗?我默默竖起耳朵细听。

    齐贵妃道:“自那咏真入府,你便总与她在一道。眼下当着你四皇嫂的面,本宫且来问你,你预备着立这女子为妃吗?”

    “儿臣尚无此意。况且,儿臣与咏真约定,日后她若是遇见中意的,便由儿臣做媒将她许出去。”

    咏真?她的名字倒是挺悦耳的。

    黎瑾祈并没有直接发难,可脸色却隐然有点转黑,齐贵妃不再追问,对我道:晗儿嫁来二月有余了罢?可还会觉着不适应?日后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尽管来与本宫言,府里缺了空了,奴役们不听话了,也都可来同本宫说。宣妃是你的母妃,本宫同样也是。咱们一家人总要热络些的。“”我心里有些纳闷,她这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无端揣测他人用意显得有点不大礼貌,我压下腹中疑云,乖乖称是。她满意地点头微笑。

    晚膳结束,黎瑾祈在这儿吃了杯茶便要告辞,齐贵妃不加挽留,只懒散地摆摆手当作应允。等人走出殿门,她喊我到身边坐,身子堪堪沾到椅面便听她道:“若得空,晗儿到小祈那瞧瞧,这咏真究竟是个什么神仙般的人物。”

    “娘娘也不曾见过吗?”我握茶碗的指头微微发颤。齐贵妃道:“本宫鲜少离宫走动,那咏真不经传召入不得宫来,只偶尔在与小祈和兮雅的谈话中抓取点皮毛。”黎国后宫规矩繁重,连官家子女来时都要走一套程序,更不提她这样的民间从艺人。

    “晗儿明白。”

    她拢住我的手,“本宫今日一见着你就在想,若你是本宫的儿媳妇,些许本宫就不用总是这样烦忧。”

    “照制而言,四殿下也算是您的儿子。”

    “的确如此。”她的笑容里有太多我还看不懂的东西,可我真的能帮到她什么吗?又或者,我该伸出一只手吗?这样的疑惑一直延续到黎瑾恒前来拜见。齐贵妃见着他,笑容半分不减,亲切地与他说话。一炷香后,宫娥禀报热水已备好,她才恋恋不舍地派管事婆婆送我们离殿。

    路上黎瑾恒一言不发,我讪讪跟在他后头走着,前头陡然一个急刹,直挺挺地撞上他绷得极紧的后背。鼻头有点火辣,可能是发红了。黎瑾恒转身蹙眉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而后解了自己的披风盖在我肩上。我脑海里飘过无数个问号,撞到鼻子却得披风一件,这是什么奇怪的奖赏制度?再不走寻常路也不带这样玩的吧?

    “夜里风大,你伤寒还未好透,还是少吹点风。”他手指飞快地在我脖颈前移动,系好一个漂亮的结。又盯着我的脸,“还痛不痛?”

    这.这突然是怎么了?

    我猛力摇头。

    “那走罢,车夫还在宫门外等候。”

    才行两步,他又忽然停步,这回我刹得快,毫发无伤。抬头想问缘由,就见他递来手掌,“先前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

    “太客气了吧?”我对他笑笑,示意可以放心,顾自迈步朝前。不知是他有先见之明,还是我这日不宜出门,骤然脚底一个打滑,就要往后摔去。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脸颊所触之处却是烫得厉害,我能感觉到黎瑾恒的体温正透过外衫一点点传递过来。

    “别动。”

    苍穹像是被画师泼了一缸墨,半颗星子都寻不到,沿路的宫灯点点,好似群聚的萤火虫。这样幽静恬适的环境,最适宜有情人互诉衷肠。可黎瑾恒抱着我是想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一对有情人。

    “兄弟,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兄弟?”黎瑾恒松开我,暖黄色光下的脸庞有种诡异的狰狞,“你今日着的可是女子常服。”

    我干笑,拍拍他的背,“顺口而已,不要太在意。”他轻哼一声,甩袖大步流星远去,我小跑跟上,心道,男人每个月也都会有那么几天吗?

    回府后,我们各自沐浴,而后不约而同回到卧房。他抖落着薄毯,那阵势就像是在对付仇敌,我脱了鞋袜上床,缩进被子里问他:“齐贵妃说陛下今天传你进宫,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只是例行询问都城亲兵卫的训练情况。你且安心,即便天塌了,自还有我们顶着。”他这话说得不冷不热,每个字看上去都令人感动,听起来却是奇怪得很。

    “那你在不开心什么?”

    “我何处让你有这样的误会?”他偏头扯出个笑脸,那笑容看上去比荒村客店的山妖婆婆来得还要瘆人,“我今日心情尚佳。”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越是欲盖弥彰,我越是觉得好奇。

    “天色不早,早些安置罢。”黎瑾恒翻身,摸索个舒服姿势。我探出身子瞅他,“你老这样把所有事都往心里堆,很容易憋出病的。”我原本想说会憋出心理障碍,斟酌两秒还是决定换词。

    “担心我?”

    “我是你的人。这话不是你说的么?既然这样,我关心两句不过分吧?”wavv

    “你这女子.”他这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边地的女子都如你这样直言不讳吗?”

    我拉紧被子,努力不让风钻进来,“边地其他的女子我不清楚,我们家的女眷都是有一说一,绝不拖泥带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何时听过宜儿向你婉言报告了?”

    “不曾。”

    “都是一家人,老这样藏着掖着地说话,你们不累,我还嫌烦呢。”譬如今天齐贵妃时常话里有话,她身处宫闱,说话办事需小心,这我能理解,可黎瑾恒要是也这样,总有一天得把我逼疯。

    黎瑾恒道:“我不过是觉着心底隐约有些不快,或许是在父王那儿多吃了一两酒酿圆子,有点醉了。”我掀被一个蹦起,“好你个黎瑾恒,不许我这个小老百姓点灯,你这大四皇子倒是放起一把大火。”

    他别过头,神情有点不自在,“外头凉,你快些把被子盖上。”我眯起眼看了他半晌,这才又爬回去,欲抽被时突觉胸前一凉。亵衣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袒露出胸口一小片皮肤,我慌忙绑好带子,水蛇似的钻进被窝。

    临睡前委屈巴巴地想,今晚我这张二皮脸可算是丢去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