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祥麟看见刘承都信心十足的样子,觉得奇怪,这小子,一个七品锦衣卫百户,居然不将一个四品兵备道放在眼里?
兵备道全称整饬兵备道,简称兵道,为本朝所创设的一项地方管理制度,它以提刑按察使司的副使或佥事等整饬兵备,因其管理的范围称为道,故称兵备道。兵备道是按察司的分职机构,但因其职责在于整饬兵备,隶属兵部管理,兵备道集监察、军事于一体,是本朝重要的一项地方制度。
兵备道大体而言,分理军务、监督水陆官兵,管理卫所兵马、钱粮与屯田,操练卫所官军与地方民兵、镇压流民、缉捕盗贼皆为其职责,权力相当大。
王尔善的兵备道为毕节兵备道,本朝初,贵境内分设毕节、赤水二卫,管理黔西北和滇东北镇雄、威信以及川南叙永、古蔺等地。
洪武十六年置毕节卫,二十一年置层台卫、赤水卫,二十七年废层台卫。后设毕节整饬兵备道,由贵州按察司副使驻毕节,以分巡贵宁道兼兵备驻毕节,管辖乌撒、毕节、赤水、永宁四卫。弘治年间,敕贵州威清兵备副使改驻毕节地方,兼制云南沾益州,四川乌蒙、乌撒、东川、镇雄四府并永宁宣抚司。
王尔善以提刑按察使参议兼兵备道,四品官,在贵州是实权在握的人物,他是巡抚王三善一字之差,却是全省皆知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主,也就马祥麟这初来乍到的,才会傻冲冲的拿着王三善的条子,去王尔善的地盘支粮,不要说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他,这让马祥麟很没有面子。
刘承都一一点明之后,马祥麟恍然大悟,这帮狗官,这时候了还斗来斗去,真是一群王八蛋,估计现在,他们又为抢地盘,抢战功去了。
马祥麟问道:“你从那里弄来粮食?”
刘承都道:“乐丰升那里,它是贵阳最大的粮商,不从这里搞,从那里搞?王尔善真当自己是土司了,朝廷管不了他了,届时还要借助将军的虎威!”
贵阳城中的锦衣卫突然出动,突袭了城中最大的粮油商行乐丰升,逮捕了商行掌柜王国敏,罪名是勾结宋氏,盗卖军粮,不但王国敏被抓,其它人也被捉,所有物资仓库被查封。
王尔善勃然大怒,马上带了上百人前来堵截,他向刘承都怒问:“你凭什么捉人?”
刘承都道:“凭什么?就凭本官是锦衣卫,天子亲军,锦衣卫捉人,还要向你小小一个四品官报备不成?”
王尔善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他厉声道:“马上放人,否则后果自负。”
刘承都道:“立即滚开!否则以同谋论!”
王尔善道:“锦衣卫罔顾法纪,栽脏陷害,马上放人,否则后果自负。”王国敏专门为他干脏活,一旦让人抓了,他的底细就全爆露出去了,他心中担忧不己。贵州这地方,天高皇帝远,政令不出贵阳城,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他的官位比巡抚差远了,但论实力,论军中的亲信,远比王巡抚多,贵阳有一城四王之说。
所谓四王,只是戏称,巡抚王三善;兵备道王尔善;水西罗甸王安位,水东王宋万化,都是很有实力的人,王尔善持着自己实力根深蒂固,朝中又有人应援,一向目中无人,做事横行霸道,连巡抚都不放眼里,锦衣卫抄他的铺子,犯他之大忌也。
刘承都对王尔善手下的兵道:“各位想好了,暴力抗拒锦衣卫执法,可以当谋反论,罪可诛连九族。”
王尔善嗤之以鼻,说道:“锦衣卫算什么东西?少在本官面前来这一套。”
“锦衣卫算什么东西?你说呢?”马祥麟率领三百骑兵,前后堵截,包围了王尔善的人,马祥麟冷冷道:“王大人!你说锦衣卫算什么?”
王尔善说道:“你身为将军,公然带兵离开驻地,这是死罪。”他就是军法军纪的主管,最熟悉这一套操作,给人扣帽子,随手拈来。
马祥麟讶然道:“皇家卫队又不归你管,难道本将做什么还要向大人报备不成?本将的驻地在那里,你管得着吗?”
王尔善为之语塞,他知道昨日扫了对方面子,对方今日打脸还回来了。他只好说道:“将军的粮草好说,且等本官处理了这些杂务,自会给将军一个交待。”
马祥麟冷冷道:“本官不是要饭的,粮草会自行解决,今日本将是来助刘大人的,听闻有人勾结宋氏,盗卖军粮,特来相助,本将倒要看看,本将在前面辛苦杀敌,谁人在后面捅刀子,将士无粮,有人却在倒卖军粮!”他对王尔善道:“本将可不是你手下的狗,而是吃肉的狼。”
王尔善冷汗直冒,他的手下面对马祥麟的铁骑,这是动也不敢动,他们连打水东兵都不敢,对方可是轻易击败水东兵的人。
刘承都直接查抄了乐丰升号旗下所有产业,发现在粮仓中有大量军粮,盗卖军粮是死罪,刘承都绝不客气,当场砍了十几个人的人头,杀得人头滚滚,王国敏供出王尔善为幕后主使。
刘承都直接上门,去按察使司衙门堵王尔善,王尔善吓得不敢出来,他向按察使王学东道:“臬台大人!锦衣卫如此跋扈,目中无人,非百姓之福,提刑按察使司也无威信矣!”
按察使王学东道:“锦衣卫正在追查盗卖军粮之事,他们己向本官报备,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
王学东,万历二十三年进士,与大理寺卿聂正为同期好友,初授湖广恩州推官,后转提刑按察使司任分巡道主事,万历四十八年以湖广提刑副使转贵州提刑观察使,在这里饱受王尔善排挤,作为三司使之一,居然不入四王之列,这可见他的地位是多么边缘化。
王尔善道:“锦衣卫的手都伸到提刑按察司里,大人以后如何服众?”
王学东道:“锦衣卫有监察百官,查不法,访谋逆之权,盗卖军粮,这是死罪大罪,咱们提刑按察使司人手不足,让锦衣卫帮忙查,没有什么问题?”作为一个正道出身的官员,他要被逼得多惨,才会想借锦衣卫之手打击对手?传出去他的名声算是完了。
王尔善脸色大变,他说道:“大人借一步说话!”看见王学东不为所动,便说道:“实不相瞒,乐丰升乃下官产业,为官不易,俸禄极低,不搞些副业,不足以养家糊口,所谓军粮,只是兵备道仓多余杂粮,下官绝无拖欠四府卫所官兵任何一人之粮响。”
王学东心里冷笑:“只是以次充好罢了!”他惊奇道:“多余的军粮?”
王尔善脸上一红,硬着头皮道:“是!”
王学东道:“前面的官兵在饿肚子,后面的军粮却有多余的,王尔善大人,你还是向锦衣卫解释吧?”
提刑按察使司的衙役本来是与锦衣卫对峙的,自家老大让人拿了,他们也没有面子混下去了,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与锦衣卫对抗。
锦衣卫的标志是飞鱼服、绣春刀,但并不是每一位锦衣卫都可以穿飞鱼服的,像力士、校尉,没有上官恩准,不许穿飞鱼服,只有小旗以上,才有资格穿,贵州锦衣卫百户卫所只有十三人穿飞鱼服,一百户二总旗十小旗,其余的校尉力士,只是普通的武士装束。
但是衙役们却有一种对抗皇权的压迫感,对抗皇权,他们双脚发抖,不敢说话。既然老大发话,他们立却闪人,走得飞快,不敢与锦衣卫对着干。
刘承都率领上百锦衣卫,长驱直入,直趋兵备道科,对正在值房中坐着的王尔善道:“姓王的,你事发了,请跟咱们走一趟。”
王尔善抓起桌面上的剑,大声说道:“吾乃进士出身,读圣贤之书,岂能受尔等所辱!”他正欲拔剑自刎,却让刘承都一巴掌打过去,不但打掉了两根门牙,手中的剑也掉了。
校尉们一涌而上,将他捆了,安天都道:“自杀就自杀,那里来这么多废话,一个狗官,真当自己是忠臣烈士了?还有,与锦衣卫作对,必先自己身正影直,否则死路一条。”
堂堂一四品提刑按察使副使并兵备道,就这样让锦衣卫带走了。以锦衣卫的手段,没有罪都让你整出罪来,有管的话,死路一条,那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锦衣卫的特别多。
逮捕王尔善,马祥麟的部队也出动了,防止有些人负隅顽抗,狗急跳墙,有他这大神在,对方是决计不敢乱来,巡抚大人不发话,布政使林云耕龟缩不出,按察使王学东主动配合,一个四品兵备道,掌管贵州兵备大权的人物,就让锦衣卫拿了。
马祥麟看见了王三善,他脸色一沉,冷冷道:“大人好手段!”
王三善道:“惭愧!本官不知王某人竞是这等人,本官准备了一万石粮草,送至军营。”
马祥麟冷冷道:“不必了,咱又不是要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