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偶尔三两作团,五七结队,头对头躲在各宫夹道角落里不知偷偷议论些什么。这些低低的议论声起先从华阳宫开始,慢慢的一传十十传百。
渐渐的,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惊天消息在整个楚宫蔓延开来。
到最后,这条消息便传到了徐奉贤耳朵里。
徐奉贤听后愣住半晌,随后勃然大怒,“是谁胆敢在楚宫制造流言,传出这等荒谬言论?!来人啊,给本总管彻查!”
傅凛批完奏折,走出承元殿大门,便见徐奉贤揪着几个小太监的耳朵大发雷霆,这个脾气向来不温不火的太监总管跟在他身边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这般大惊失色过。
他怪异的看了徐奉贤一眼,负手而立,揶揄道,“何事让徐大总管发这么大火?”
徐奉贤额间冒汗,目光虚浮,同样也怪异的看了自家陛下一眼,陛下竟然还有心情揶揄他?这火都烧到陛下自己的屁股上了好么!
他急啊,这话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当真叫他为难至极。
傅凛剑眉一皱,“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奉贤抹了一把汗,道,“近日……宫中有人传言陛下……呃……那啥……”
傅凛抬了抬眉梢,语带不悦,“嗯?”
徐奉贤心一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传言陛下不行!”
“什么?”傅凛脸色顿时阴云笼罩,冷声呵斥,“怎么回事?”xdw8
事关一国天子的男人尊严,徐奉贤虚汗冒了一头,道,“陛下息怒,奴婢已经让人下去查了,一定会抓住那制造谣言的奴婢杀鸡儆猴,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傅凛脸色难看之极,“你这话何意?!”
徐奉贤抖了抖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奴婢……奴婢没什么意思啊。”
他也不想这么说啊,可是他又不能让陛下自己当着天下人的面去辟谣,公开告诉众人,“朕没有不行,朕能行”吧!
不过,在这种天子发怒的当口儿,他这脑子里竟然胆大包天的开始回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话说,他身为陛下从小到大的贴身侍从,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的确……也没见陛下真的临幸过后宫哪位女子,就连陛下每次去贺兰贵妃和惠妃娘娘宫里留宿的时候,用的都是他亲手替陛下准备的一枕黄粱。
至于珍妃娘娘,陛下虽没有用一枕黄粱,但两人也没有真正的同床而眠,一向都是宿在旁侧的寝殿里。
陛下一心扑在事业上,呆在承元殿批阅奏折的时间比“深入”琢磨后宫妃嫔的时间还多,翻过年已经是二十有三的年纪,全国选秀少得可怜,不但没有一个子嗣,还从来没有临幸过一个后妃。
试想,一个青春大好,血气方刚,年轻有为,手握大权的年轻帝王,怎么会对青春少艾,容颜貌美的女子的身体不感兴趣呢!就算是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以陛下当初皇子的身份,暗中养几个侍妾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徐奉贤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所以说,陛下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傅凛脸色铁青,“收起你的表情,责令御察司彻查此事!务必找出谣言的源头,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造谣生非!”
徐奉贤连忙严肃脸,一搭拂尘,不敢忤逆,也不敢多说一句,抿唇郑重道,“是!奴婢立刻令御察司掌令严查!”
内宫御察司的掌令大人领了谕旨,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查了起来,因事关皇帝的男人尊严,掌令大人只能以宫中失窃的由头,将三宫六院上上下下的宫婢太监一个一个的拎出来审,无奈这宫中人多嘴杂,这种事又不好光明正大的查,掌令大人明里暗里查了几日,源头还没找到。
都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把火的势头越烧越猛,不知怎的,“皇上不行,皇帝不举”的消息便飘过三宫六院,越过宫墙,传到了前朝百官的耳中,一到上朝之际,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看傅凛的眼神便千奇百怪,脸上表情精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房事不行,皇嗣遥遥无期,这乃是千古未有之奇事。
有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一腔赤诚,立刻将上表废后、秦王贪墨等诸事统统抛在脑后,迫不及待的把皇嗣之事提上议程。
“皇上,皇嗣一事,关乎江山社稷稳定,事关重大,如今春天到了,又到了那啥……春暖花开的季节,皇上应该顺应天命,大开春闱选秀,博选民间姿色端丽的女子入宫伺候,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啊!”
年过半百的意见领袖王大人德高望重,首当其冲,跪俯于大殿之上谆谆教导。
傅凛沉着脸色,王大人乃一介酸儒,却于他有过教育之恩,桃李遍天下,在朝中众臣中亦颇有地位,他虽对他此举不满,却又无法真的对他如何。
底下一众臣工都觉得王大人所言有理,“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举双手附议!”
“臣举双手双脚附议!”
“臣睡了一觉,也附附附议!”
傅凛扫了他们一眼,唇线紧抿并未言语。
他的不言不语无疑给了王大人莫大的鼓励,王大人也颇不会看脸色,梗着脖子继续道,“臣听闻,扶夷新帝慕容元乾上个月又添了个皇子,白白胖胖甚是可爱,越知帝国皇室更不必说,皇族一向人丁兴旺,皇子公主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听说王上每日抱着皇长孙四处招摇,得意得紧。皇上,现在就剩我大楚,人丁稀薄,无以为继,真是可怜呐!”别人都有孩子了,您一把年纪二十有三了!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羡慕?!
傅凛面色不虞,将折子冷冷的扔在御案上,“这是朕的私事,与国事无关的一切事宜,众爱卿无需多言,大楚如今正值春耕之时,作为大楚的肱股之臣,尔等应该尽心尽力,一心为民,而不是整日将心思花在骄奢淫逸、铺张浪费的选秀上!”言外之意便是,好好当你们的官,休要多嘴多舌管朕的闲事。
这选秀乃是繁衍皇室,以保国祚的一国之大事,怎么到了这位皇上眼里就成了骄奢淫逸之事了?
王大人扎了心,胆子也大,犯颜直谏,“可是皇上若不以皇嗣为重,又岂能堵住天下人之口!”这多子多福的道理世人皆知,还能证明男性雄风,举还是不举,您一句话吧!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气氛恁是活生生凝固了半晌,大家眼观鼻观鼻心,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阳光照射着大地,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皇上没看见我。
傅凛浑身冷凌的瞪了他一眼,声音寒戾,“此事,就不劳王大人操心了!”
说罢,大袖一甩直接离开了朝堂。
徐奉贤讪讪的高唱道,“退朝!”
王大人老泪纵横的跪在大殿中央,“老臣当然无能为力了啊,这种事,全靠皇上亲力亲为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