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璨开枪了,被傅渊渟逼着开了枪。
开完枪之后,时璨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双手颤抖却又紧紧地扣着枪。
她看着碎了一地的青花瓷瓶子,情绪轰然天崩地裂。
她没办法朝傅渊渟开枪,没办法朝着他心脏的地方给他致命一击。
在开完那一枪之后,她竟然看到傅渊渟眼中闪过的一抹如释重负的释然,以及……欢喜。
欢喜什么?
欢喜她这一枪没有朝他胸口开?
不是。
傅渊渟欢喜的是,她时璨毫无保留毫无顾忌地爱着傅渊渟,在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与放过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时璨的心,被傅渊渟眼底那一抹欢喜冲击得四分五裂。
她绝望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深爱的男人。wavv
“傅渊渟,你赢了。”时璨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似乎有血气从胸口喷涌而出,疼痛的感觉从大脑传递到四肢百骸。
傅渊渟往前走了半步,虽然他先前眼中有欢喜,但是现在也很凝重。
逼着时璨承认她内心深处的事实,这很残忍,就像生生地扒开了她的心,鲜血淋漓地让她看。
可她要是不看,就永远不会承认她的心思想法。
“阿璨,其实……”
“其实你也不怎么爱我,你喜欢的,是我无条件无保留,背弃人伦,背弃道德地和你在一起。没人能给你这种感觉,你就在我这边找刺激。可是呢,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想过我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时璨冷笑一声,“你逼我承认就算我知道你父亲是构陷我爸的凶手之一,我也没办法狠下心来和你划清界限。我爸肯定特不愿意有我这样一个女儿,特后悔当初对我那么好。”
“我……我有什么办法?我没办法。我只有……只有给他道歉了。”时璨说“道歉”两个字的时候,双眸中的光芒全都暗淡了下去,满目疮痍。
她动作太快了,几乎是将枪口朝着自己胸口的同时,就开了枪。
“砰——”
“时璨!”傅渊渟瞳孔放大,他跨步上前,将时璨软下来的身子拖住。
看着她胸口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贴身的背心。
他摁着时璨的胸口,防止鲜血继续喷涌。
可止不住。
“沈惕!沈惕!”傅渊渟朝门口喊去。
门外的沈惕立刻冲了进来,看到上司抱着浑身是血的时璨。
“去军区医院,安排最好的枪伤医生做手术。”傅渊渟压制住体内的情绪,快速地吩咐沈惕。
“是。”沈惕应下,“傅总,我们先带时小姐下去。”
傅渊渟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他抱起时璨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时璨虚虚地靠在傅渊渟怀中,她说:“是……我开不了枪杀你……可我……我不能对不起……对不起爸爸……这样也好,我死了,你也……你也会内疚一辈子……”
那短短的几秒钟,时璨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让傅渊渟痛不欲生的办法就是……杀了自己。
看,傅渊渟现在多难受,多懊悔。
傅渊渟一直将时璨送到车上都没再开口,大抵是不知道说什么。
或者是根本没想到时璨最后竟然拿枪朝着自己开了枪。
他想了好几种结局,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时璨会以自杀来解决这件事。
时璨流了很多血,一度陷入昏迷当中。
傅渊渟让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他那双猩红的眸子泛出摄人的光,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一般。
坐在副驾上的沈惕不知道刚才在办公室内都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想到时璨会中枪。
这枪,肯定不会是傅渊渟开的,他哪儿舍得开枪打时璨。
那这一枪,就是时璨自己开的。
自己开枪打自己?
沈惕不敢多想上司的事情,只催促司机快一点。
公司其实也有手术室,但只够处理一些小手术。
刚才傅渊渟一开口,就是让他联系军队医院,显然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要是时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沈惕觉得他们傅总得疯。
车子一路开到军区医院,因为先前就通知过这边,他们早做了安排,车子一到,他们就把昏迷的时璨送进去手术。
傅渊渟很想进去,不过被医生和护士挡在外面。
他似乎有满腔的怒火没地方发泄,在被挡在外面之后,傅渊渟握拳,猛地将拳头砸在墙壁上。
沈惕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下意识缩了一下自己的手:“傅总……”
刚开了口,沈惕看到傅渊渟的表情,就不自觉地收了声,转身去找护士过来给傅渊渟处理伤口。
他身上……很多血,但那血都是时璨的,可也触目惊心。
沈惕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苏如是,想着这个时候能劝一下傅渊渟的,怕是也只有苏如是了。
……
手术在进行中,傅渊渟坐在外面等,他没让护士动他的手,也没换沈惕拿过来的衣服。
他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表情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半分。
就在沈惕打算开口劝傅渊渟好歹处理一下手上的伤时,他听到了死寂的走廊里面传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哒哒哒的声音。
富有节奏,带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压抑。
不光沈惕听到了,傅渊渟也听到了。
他慢慢抬头,看着两道身影从逆光的走廊走来,女人他认识,苏如是。
旁边那个男人……
男人走近了,傅渊渟才看清楚来人。
时霄。
时霄穿一身墨黑西装,给他硬朗的五官增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时璨以前就跟傅渊渟说过,她说她哥表面看起来下像个土匪,其实性格也是个土匪。
时霄抬手,将束在领口的黑色领带松了松,嘴角极轻地挑起了一个弧度,那双黑色的眸子当中像是萃了毒。
现在的时霄,表面看起来太平静了。
他帮傅渊渟整了整衣领,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拎着傅渊渟的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沈惕看得发憷,想上去阻拦,结果被苏如是给拦住了。
“他是?”沈惕不认识时霄,但是见这个男人拎着傅渊渟的衣领,后者完全没有反抗。
“时璨的哥哥。”苏如是解释了一句。
怪不得。
只见时霄原本两手拎着傅渊渟的衣领,改为一只手。
另只手……
握成拳,往傅渊渟的肚子上招呼去。
一拳,两拳,三拳……
时霄动作幅度不大,但是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地落在傅渊渟的肚子上,那拳头像石头一样硬。
“傅渊渟,我妹是喜欢你,她不闹出大乱子我都给她兜着。她今天要是交代在手术室里面,我就送你去见她。”时霄压低声音跟傅渊渟说完,松开了他的衣领。
傅渊渟顿了半秒,嘴角似乎有血慢慢沁出来。
被时霄打得内伤。
傅渊渟咳了一声,抬手用手背将嘴角的血抹去,他说:“她不会有事。”
“滚。”时霄冷声说出这个字,得是多克制,才忍住现在就想弄死傅渊渟的念头?
滚是不可能滚的,傅渊渟要在这里等手术结束。
怎么都要听到医生说时璨没事了,他才会走。
时霄扫了傅渊渟一眼,后者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儿,不走。
刚才时霄是隐忍着愤怒的,结果傅渊渟根本不走。
所以他想干嘛?想死啊!
好,成全他。
时霄扣着傅渊渟的肩膀,试图亲自动手将人扔出去。
就在上手的时候,苏如是挡了一下,“时霄,我跟他说。”
时霄的目光在傅渊渟与苏如是之间来回了,而后松开傅渊渟的肩膀。
苏如是点头谢过之后,转身过来看傅渊渟,低声说道:“时璨有什么情况,我告诉你,你先回避。”
说着,苏如是拽着傅渊渟的手臂往外面走。
说实话,苏如是刚才是真的担心时霄就在手术室外面弄死傅渊渟。
现在依然担心。
如果时璨有什么三长两短,时霄肯定弄死傅渊渟。
她不知道时璨为什么会中枪,但这事儿多半和傅渊渟脱不了关系。
将傅渊渟拉到护士站那边,她让护士过来给他处理伤口,不知道有没有被时霄打出内伤。
“时璨怎么中枪的?”苏如是问,刚才沈惕在电话里面说得不清楚,只能现在来问他。
傅渊渟丝毫不觉得疼,声音哑哑地说道:“她自己开的枪,我逼的。”
一听这话,苏如是脸色微变,“你他妈疯了吗?”
她本以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但是听到傅渊渟这么说,又觉得这全部都是傅渊渟的错。
“是。”傅渊渟没有否认,承认得干脆利落。
他这么利落地承认,反倒让苏如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回事?”
这回,傅渊渟没开口了,似乎是不太像提起这件事的样子。
见傅渊渟不开口,苏如是说道:“你自己注意点吧,时霄发起狠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时璨这要是没事,那大家都相安无事。如果时璨有事……”
苏如是没说下去,如果时璨有事,恐怕榆城得变天。
就在此时,傅渊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那手机,用他那只刚才捶墙的手。
护士见他收回手,也不敢开口,这个男人现在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森冷的气息,太可怕了。
傅渊渟接了电话,是萧策打来的。
“老大,叶知霖死了。割喉,挖心。”
现在就算是天皇老子死了,都没办法让傅渊渟的心情有半点动摇。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要不过来一趟?叶家那边乱了,叶添德将锅甩给萧家,非说是我们家让人杀了叶知霖。”
因为之前萧策让人去榆城港抢了叶添德的货,叶添德现在就觉得萧家就是要对他。
但叶知霖好歹是个官,萧家不可能动。
所以现在情况很焦灼。
傅渊渟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