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接了丁惠从酒店回来，不仅没见到江小舟母子人不说，连他走前还堆积如山的行李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脸色跟着阴沉下来。
“小舟——果果——”丁惠也懵了，尝试着喊了两声，却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不用喊了，他们不在。”顾朗把正打算去房间寻找的丁惠拉住。
丁惠能感受到顾朗浑身压抑又克制的怒气，联想到他昨天晚上才对自己说过的话，很快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不确定地问道：“陆之廷来过了？”
顾朗眸子一沉，闷闷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揽着丁惠的肩膀转身：“我们走吧。”
……
回程的私人飞机上。
这是果果第一次坐飞机，小孩子好奇心重又觉得新鲜，一时激动兴奋地无以复加，缠着陆之廷陪自己玩闹了好半天，最终抵挡不住困倦来袭，躺在陆之廷怀里睡着了，哪怕睡着了嘴角都带着笑，貌似是做了什么美滋滋的梦。
江小舟朝陆之廷伸出双手，怕吵到果果睡觉，很小声地说道：“把孩子给我吧。”wavv
“怎么？你怕我不会照顾？”
“我不是……”江小舟下意识解释，抬眸看到某人眉眼含笑，才意识到他是在故意逗自己，气得落下手，也撇开头。
陆之廷抱着果果往江小舟那边挪了挪身体，俊脸忽地凑近，目光灼灼又认真地看着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明知故问道：“生气了？”
江小舟：“……”
尽管把头瞥到了另一边，她也能感受到来自陆之廷的那两道灼热的视线，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陆之廷吃了闭门羹也丝毫不觉得气馁，儿子躺在怀里，老婆坐在身边，马上就要回到他们共同的家，心里美还来不及呢，谁还会在乎这点。
江小舟全身上下，连头发丝儿上都写着“不要理我”四个大字，虽然人是带了来，但究竟哄没哄好陆之廷心里没底，所以很明智地选择了保持安静，不敢打扰某人装聋作哑。
人在安静的情况下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开始胡乱思考想象，也不知道是由哪个点触发而来，江小舟忽然就想到了陆家父母，紧张地不由呼吸一紧。
陆之廷看上去是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其实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江小舟身上，她一有点风水草动他便立刻睁开眼睛望了过来。
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江小舟心里有些发虚，张了张嘴，说道：“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爸妈？”
四年前的决定确实是她唐突自私了，只考虑到自己，却忘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陆之廷以外还有许多关心着她和果果的人，比如陆家父母，她不敢想象自己对这对慈爱的长辈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她现在面对陆之廷都还没有调整好状态，更别提见陆家父母了，不管怎么说陆之廷是有错在前的，可陆家父母又做错了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拿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到头来却是要承受来自于她所制造的痛苦。
与其说不敢见，其实根本就是没脸见。
江小舟羞愧又内疚地低垂着头，目光透过窗户，却没有心思欣赏窗外壮丽的云海。
江小舟没有头只有尾的半句话，陆之廷却是听懂了，他缓缓点头：“嗯。”
“你也不要心里负担太大，如果爸妈知道你和果果还活着，高兴地烧香拜佛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
正是因为如此，江小舟心里才更加不是滋味，如果公婆很严厉，见面劈头盖脸臭骂她一顿，甚至拍她两巴掌她都无话可说，那样自己心里或许反倒会好受一点，怕就怕他们不责备。
陆之廷又留意了下江小舟的神色，说道：“好了，我暂且不告诉他们就是，爸妈人在美国不在国内，所以你尽管放松些。”
江小舟也想放松，可哪里放松的了？虽说陆家父母这关暂且不用去考虑，可川北还有甄妍和林青呢，等见了面她们能轻饶了她？江小舟是半口气都不敢松，想象到即将要出现的画面，胸口忍不住一阵窒息。
浓浓夜色中，飞机缓慢而平稳地降落。
果果小睡过后也早就醒来，陆之廷细心的脱掉西装外套把果果整个小小的身子包裹住，抱在怀里走下飞机，另一只手还不忘小心地扶着江小舟的胳膊，以防她看不清脚下而跌倒。
走下飞机的瞬间，江小舟感觉拂过身边的风都和在法国时的不一样了，莫名给人一种熟悉的悸动。
真的是太久太久没有呼吸到川北的空气了，江小舟忍不住用力呼吸，心里各种纷繁杂乱的情绪至少在这一刻暂时远离，她举目四望，看着远处近处不断闪烁的霓虹，鼻子一酸紧接着红了眼眶。
“妈妈——”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果果看到妈妈眼睛里有晶晶亮的东西，好像是眼泪，急忙喊了一声。
陆之廷也扭头看去，愣了一瞬，忽又打趣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江小舟用力瞪着眼睛，不知道是瞪他，还是单纯只是想把眼泪憋回去。
可等到回到别墅，看到朝思暮想的“家”，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夺眶而出，任她快要把眼眶瞪裂了也再收不住。
陆之廷把果果放了下来，果果巴拉开外套，对着大房子不断惊呼：“哇——这里好大好漂亮，爸爸，这是我们的家吗？”
陆之廷心里顿时满满的涨涨的，勾了勾唇，笑着点头：“对啊，是我们的家。”
江小舟眼泪不由流得更凶了，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不想在他身边的，明明不想回来的。
果果回头看到江小舟在哭，立刻朝她跑过去，拉着妈妈地手安慰：“妈妈，没关系的，有果果陪着你呢，不怕不怕。”
江小舟流着眼泪一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果果还以为她来到陌生的地方害怕才会哭，殊不知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这地毯、这茶几、这沙发、还有客厅飘窗的窗帘……所有所有一切都是该死的熟悉，过往四年，这里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有一个地方不同了。”陆之廷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说道。
江小舟微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写什么？
然后下意识问道：“哪里？”
陆之廷牵着果果往楼上走去：“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