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江小舟却是忍着疼痛躲开了陆之廷扶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出于本能地不喜欢他的触碰,陆之廷愣住,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颓然地将手放下,声很低很低:“舟舟,不要任性,不要拿自己和宝宝开玩笑。”
江小舟不停地深呼吸,感觉腹部的疼痛有所缓解,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坐回沙发上,她知道为了宝宝考虑不能太激动,可面对这样的事情,情绪又怎么能受自己控制。
江小舟微微仰头看着陆之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控诉的泪水:“妈妈现在还在美国吗?”
“舟——”陆之廷还是想劝她跟自己去医院,可看清她眸子里的执拗,知道无论再怎么劝说都是徒劳,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看着江小舟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
陆之廷很清楚江小舟多年来心里一直装着一个疙瘩,就是她失踪的母亲,他知道郭秀茹身处何地,但是却给不了她们母女重逢的喜悦,如果被江小舟看到母亲的现在的样子,肯定会伤心难过,要命的是她即将生产,身体怎么受得住那种打击。
陆之廷想到这心里有些急躁起来,漆黑的瞳孔逐渐浸染上一层嗜血的猩红,目光冰寒如锋利的刀锋。
该死!
江小舟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看他查到之后不扭断那人的脖子!
“陆之廷,带我去找她好不好?”说到去找母亲,江小舟竟然激动得有一瞬间的慌乱,就好像面对一个巨大的惊喜,猝不及防又不知所措。
她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之廷,她多希望陆之廷能对她说:“好,舟舟,我这就带你去见岳母。”
可是,后者沉默良久也没吐出一个字。
一向果断从容的陆之廷,今晚变得犹犹豫豫,好像装了满肚子的话,可不知道是时机不对,还是对象不对,那些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之廷就那样挺着背,笔挺地站在江小舟面前,垂眸注视着她的目光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wavv
江小舟坐着一动不动,也注视着他,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眸光坚定又执拗,仿佛他不答应带她去见母亲,就对这么一直盯着他一辈子。
半晌,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赛中,陆之廷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走到江小舟身边,挨着她坐下,想用力将她拥进怀里,可突然想到她刚刚对自己触碰的抵触,又悻悻把手收了回来。
“舟舟,岳母在美国……很好,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可是你马上就要生产,坐飞机折腾太危险了,我不能拿你和宝宝的生命安全冒险,岳母身边有专人精心照顾着,你大可以放心,我答应你,等宝宝出生你做完月子,我再带你去见她。”
不是很长的一段话,陆之廷说完之后却仿佛用尽了身体所有的力气,疲惫不堪。
他又在心里对江小舟说道:对不起舟舟,这是最后一次,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江小舟低头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恰巧在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踢打了她肚皮一下,感受到宝宝的活动,江小舟变得冷静下来,觉得陆之廷说得也有道理,知道母亲平安健康她多年来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急切得想要立刻和母亲见面,可自己肚子里这块肉好像不允许她任性妄为,那就等宝宝出生,到时候带着宝宝一起去美国跟母亲团聚。
想到母亲见到外孙或者外孙女时高兴的样子,江小舟忽然笑了,然后扭头对陆之廷说道:“好,我听你的,等宝宝出生再去,你既然已经答应我了,可要说到做到。”
陆之廷轻轻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两人谁都不说话,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是不能看懂对方眼睛里隐含的东西,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出现“隔阂”这两个字。
又过了好久,赵姨从外面买东西回来,远远的就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小心翼翼地过来询问江小舟晚上想吃点什么,江小舟哪里会有胃口吃东西,对赵姨轻轻摇了摇头。
陆之廷开口:“不吃东西怎么行,你不吃宝宝也会跟着你挨饿,没有胃口就让赵姨熬点汤,多少吃一点。”
陆之廷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关心宝宝多过江小舟,如果非要论个高低的话,在他心里还是江小舟更重一些,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知道江小舟在乎宝宝,陆之廷了解江小舟的脾气,她外表看着柔弱,其实性子很是倔强,直接劝她吃东西是没用的,但是关乎宝宝她就会妥协。
晚上赵姨熬了适合孕妇喝的滋补汤,江小舟一连喝了两碗。
今天够她劳神的,一定也累了,看她吃饱了,陆之廷送她回房间休息,却被江小舟阻止。
“送我去甄妍那儿吧。”
陆之廷心里咯噔一下,愣在当场,去甄妍那儿是什么意思?不要他了吗?
“舟舟,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
他话没说完便被江小舟打断:“对,我是在生你的气,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因为你造成我和妈妈多年来母女分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盼着等宝宝出生去美国和妈妈团聚,在这之前……陆之廷,我不想再见到你,不想见到任何和你有关的东西,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变得激动,就算是为了宝宝着想,我觉得还是去甄妍家住段时间吧,甄妍能照顾好我。”
江小舟声音冷冷的,还有轻微的颤抖,垂在身侧的手一直是紧紧握拳的状态,无形中暴露了她的紧张。
两人在一起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陆之廷说出这般冷冰冰的话,怎么会不紧张?
她咬着唇,迫使自己直视陆之廷的眼睛。
陆之廷听到江小舟说不想再见到他,一颗心瞬间被揪起,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又冷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