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哥皱着眉头,一脸凶神恶煞地疾步朝这边走来,他冷冷地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江小舟,然后目光又转到石头身上,二话不说抬手冲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怒气冲冲地骂道:“老子不是让你把人看好吗?你他妈就是这么看的?钱不想要了是吧?操!”
他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架势,好像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火气。
这个豹哥是个老江湖,只稍微一打量眼前的情景,便判断出是因为石头马虎大意让绑来的人质有了可乘之机逃了出来,不过半路被石头抓住出逃失败。
石头挨了打却一点都不生气,不是隐忍或者佯装,他是真的没有生气,一看就是早就习惯了,他“嘿嘿”笑了两声,把江小舟对他说的话大致对豹哥说了一遍。
眼见报酬从五十万转眼间变成了一百万,他觉得自己立了功,脸上的笑意更浓,目光中更是出现一丝与他绑匪身份十分违和的期待,像极了幼儿园里做了好事等待老师夸奖的小朋友。
然而,豹哥低头又是啐了一口,朝他后脑勺也是毫不留情地又一巴掌:“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干这种事最忌讳出尔反尔,不然以后还怎么接生意?想饿死?”
“不,不是……”石头瑟缩了下脖子。
豹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用力吸了一口,故意张大嘴吐出一大团烟雾,他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诡异又狰狞:“不是就好,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声调不高不低,语气不紧不慢,平淡地像是在说“今晚吃火锅”,可话中的意指却是残忍又冷血的杀人勾当。
江小舟仰起头,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除了腹中剧痛难当,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麻木失去知觉,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得。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在需空中用力抓了一把,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哪怕它如此渺茫,然而终究只能是徒劳,她握住的除了空气再无其他。
腹中是一阵更为强烈的翻绞之痛,她感觉到有弥足珍贵又炙热的东西正从她身体中悄然离开。
“不……”江小舟声音嘶哑筋疲力竭,只能发出低低的喑哑之声,却足够撕心裂肺。
她脑中一片空白,耳中一阵嗡鸣,眼前模糊不成影像,再也听不见也看不见,整个人被黑色旋涡无情地吞噬掉。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小舟心口陡然得一下钝痛,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心脏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肉,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毫无预兆猛地惊醒过来。
与黑暗中的噩梦不同,迎接她醒来的是一声烂熟于心底的温柔轻唤:“舟舟……”
舟舟……
这个世界上,除了陆之廷还有谁会如此深情又温柔的叫她舟舟?
江小舟惊魂未定,过了几秒满布恐惧的双眼才在陆之廷脸上聚焦,看清眼前人的下一刻,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意奔涌,本来打算也叫一声他的名字“陆之廷”,结果喉咙紧得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陆之廷只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他的胸腔,将他的心脏搓扁揉圆,然后密密麻麻插满刀子。
“舟舟……”陆之廷强忍住声音里的哽咽,又叫了一遍江小舟的名字,这次他是叫给自己听的,失而复得尤为珍贵。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江小舟只是哭,而陆之廷则轻抚着她的头无声给她安慰。
哭了好久好久,江小舟像是终于从被绑架的极度恐慌中挣脱出来,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大脑这才恢复了丝丝理智,她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可是那里失去了微微隆起的温暖弧度,变得平坦而生硬。
人在最无法接受的事实面前总会不受控制地选择逃避,江小舟其实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不愿意相信,扭头去问陆之廷:“宝宝他……还好吗?”
“……”陆之廷不敢看她,低头沉默,紧握的双手指节却是发出骇人的“咯咯”声,一双眼睛猩红嗜血,细看还有懊悔与愧疚。
见他不说话,江小舟的心凉了一半,可只要她没有亲耳听见便不会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
江小舟咧了咧干涩的嘴唇,扯出一个跟“笑”不沾一点边的笑容,自欺自人地说道:“宝宝没事。”
陆之廷眉头蹙得更深,像是注满悲痛的山川峡谷,他嘴角抽、动:“……舟舟,宝宝……宝宝……”
陆之廷的声音沾染上浓浓的鼻音,他张了两次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讲他们已经失去宝宝的残忍事实,他不知道要怎么讲才能把对她的伤害和冲击降到最低。
在江小舟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提前准备了好好多好多话,想等她醒了好用来安慰她,才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他竟然把那些话给忘得干干净净,唯一能说的就只有“对不起”。
“对不起,舟舟,对不起……”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对不起……”
“舟舟,对不起……”
……
陆之廷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痛到无法呼吸,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写这些文字的人夸张了,如今看来,痛到无法呼吸都难以形容他此刻的溃不成军。
陆之廷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江小舟终于肯面对宝宝已经离开她的事实,这个事实太过残忍,她没有办法接受,然而对方却始料不及地“轰”得一下直直砸在她的肩膀上,让她被迫去承受。
江小舟紧闭双眼失声痛哭:“啊,我的宝宝……还我宝宝……”
看着心爱的人撕心裂肺,陆之廷好想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可是担心她身体太过虚弱不敢轻举妄动,只有牢牢攥紧她的手,有眼泪从他眼角滑落。wavv
濒临崩溃的情绪总要通过某种方式宣泄出来,痛哭或许就是其中的一种,所以他不会阻拦或者劝慰江小舟不要哭。
失去宝宝是身为父母的最不能承受的痛苦之一,陆之廷的心痛程度丝毫不亚于江小舟,但他心痛之余还要做她的顶梁柱主心骨,所以要更加坚强,再痛再伤都要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