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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第 190 章

    魏知隶问她借用胭脂水粉……大概是为了遮掩脸上的掌印吧?

    矣姀抿了抿唇, 别开视线, “胭脂水粉在梳妆台上, 魏大人自便。”

    话说完, 她转身要走, 手肘上传来的拉力却让她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她皱眉, “魏大人, 你……”

    手肘上的力度变小一瞬后又变大,“夫人, 为夫不会用胭脂水粉,还请夫人帮一下忙。”

    魏知隶的声音很平和。

    平和得让矣姀心里涌起一些……挫败的情绪。

    她明明在生气, 魏知隶也知道她在生气, 但是他的表情却又如此的平静, 她心里的怒火无处可卸, 憋得她胸腔阵阵发闷。

    矣姀深吸一口气,本要拒绝,又听到魏知隶似是漫不经心地言,“夫人, 为夫脸上的印子, 若是被别人看到了, 这可不妙。”

    把到了嘴边的拒绝咽下去,矣姀安静地看了魏知隶须臾,很快便拉着魏知隶往梳妆台前走去。

    示意魏知隶在梳妆凳上坐下后,矣姀默不作声地看向梳妆台上,思量着要如何为他掩去脸上的印子时, 魏知隶脸色温和,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有劳夫人了。”

    矣姀拿着迎蝶粉回过头来,神色淡然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然后道,“魏大人,方才……我不该动手打你,但请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强迫我?”

    魏知隶看了一眼迎蝶粉,又看着矣姀,笑了笑,“方才确是为夫做得不对,夫人见谅。”

    ……没想到魏知隶居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矣姀意外之余,很快便把迎蝶粉放在魏知隶的面前,“你自己涂吧。”

    她的手要松开那小小的一盒时,魏知隶的手心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夫人帮我。”

    矣姀沉默地看着魏知隶须臾,利落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魏大人,我们刚刚起了争执,眼下我的心情不大好,不大想和你呆在一处,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么?”

    他八风不动,神态自若,但是她没有办法如他这般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无法如他这样沉得住气。

    眼下她只想找个地方,离他远远的。

    这一次把话说完,矣姀没等魏知隶给出反应,便拈起裙子迅速地往外小跑而去。

    魏知隶看着矣姀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门外,坐着怔了一会儿后,然后才把装着迎蝶粉的小盒子打开……

    ——

    矣姀跑出房间没多久,甚至还没有跑出听竹园,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矣姀停下脚步,无奈地抬头看天。

    天色昏暗,蜻蜓低飞。

    大雨将至。

    小桃伸手扯了扯矣姀的衣袖,“小姐,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矣姀回头盯着小桃看,就在小桃被她看得怯怯地低下头去的时候,她低叹一声,认命地往回走,“走吧。”

    两主仆才回到屋檐下,噼里啪啦的雨声便响了起来。

    矣姀立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泛起的湿气把屋外的一切变得朦胧,她偏头看向小桃,“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吧,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桃支支吾吾,“小姐,你……”

    “怎么了?”

    “小姐是和大人吵架了吗?”

    “……嗯。”

    “在魏府里,小姐还是不要和大人吵架比较好。”小桃低着头,“小姐在府里唯有大人可以依靠,小姐……还是多顺着大人比较好。”

    矣姀眼眸复杂地看着小桃,思索良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奴婢去旁边待着了。”

    “嗯。”

    矣姀的目光回到雨水中。

    天地间一片茫茫,大雨还在下着,气势有增无减。

    带着湿气的风迎面而来,矣姀忍不住裹紧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裳时,有人在她身后用暖暖的衣物裹住了她……

    矣姀身子一僵。

    她没有回头,但是鼻尖处闻到的熟悉的冷香,她知道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魏知隶抱了抱她,很快又放手。

    似是怕她受寒,他伸手理了理衣物,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后,然后才踩着轻静的步子离开。

    矣姀低头。

    覆在她身上的是一件男式衣袍。

    抿了抿唇,她伸手把衣袍拉下,搭在手臂上,然后继续保持着同一种姿势看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矣姀忽然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她微微偏头,直接把衣袍扔回去,“物归原主。”

    魏知隶把衣袍展开,重新盖在她身上,“夫人当心受寒。”

    他言辞很温柔,矣姀心里才安定不久的沉静却又被他扰乱。

    她紧盯着魏知隶,直看得他嘴角的笑意淡去,她才低下头,黯然道,“魏大人,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吗?”

    “是夫人你不愿意和我好好相处。”魏知隶叹气。

    矣姀:“……”

    “魏大人,我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

    “夫人若是想要清净,可回屋子里清净。”

    矣姀微微蹙起眉心,“……我想要看雨。”

    其实,想要看雨不过是个借口,事实上,她并不想在屋子里与他相对无言。

    魏知隶沉默须臾,轻按在她肩上的力度大了些,“外面这风雨一时停不了,夫人立在檐下,容易着凉,还是回屋子里暖和一些。”

    矣姀沉默。

    僵持须臾,魏知隶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有事要处理,待会儿会去书房。”

    矣姀嗯了一声,身子却没动。

    魏知隶无奈,“凌胥,去给我取一把伞来。”

    凌胥睁大眼睛,“公子,现在雨势这么大,你……”

    “去取伞。”魏知隶的声音不容置疑。

    凌胥眼中略过一丝担忧,迟疑一下后领命而去,“……是。”

    凌胥很快便取了一把伞过来。

    魏知隶松开矣姀,伸手接过伞,打开,“走吧,去书房。”

    颀长的身影勘勘要没入如帘的雨雾中时,矣姀忽然开口,“等等。”

    魏知隶回过头来,眨眼之间,一团月色的柔软顺势撞进了他的怀中。

    “谢谢你的衣袍。”

    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矣姀毫不迟疑地往屋子里走去。

    魏知隶撑伞立在雨中,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手指收紧怀里的衣袍,他垂下眉睫,浅声道,“走吧。”

    凌胥撑伞立在魏知隶的身旁,看他露出黯然的神情,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跟随在大人身边多年,他眼中的大人,一向是轻若风,淡若水,即便面临极大的困难,也是处之泰然,容止得体……

    可眼下……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大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此刻的大人……

    就好像是一个想要吃糖的孩子,努力了许久却一直吃不到想吃的糖果一般,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还佯装若无其事,不想让旁人看出他的心情。

    凌胥愣神间,在雨雾中走远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微微偏头,索淡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雨声中,“凌胥。”

    凌胥连忙跟上去,“大人……”

    “雨很大,不要一直站在原地。”

    “是。”

    ——

    午后突然而至的一场雨,由一开始的来势汹汹到后来的淅淅沥沥,直到天色暗了,才勉强停止。

    小桃领着侍人把晚膳送上桌的时候,矣姀还在小窗边的美人榻上斜斜地倚着。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怕吓着她,声音也放得极轻,“小姐,该用晚膳了。”

    美人榻上的人儿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

    小桃没有听清楚,走得更近一些,发现矣姀正紧皱着眉头,神色苍白而痛苦。

    她心中一谎,忙伸手去摇矣姀,“小姐,小姐,你醒醒……”

    摇着摇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凌胥,快去请白太医。”

    “是。”

    小桃回过头来,眼睛红红的,“大人,求你救救小姐!”

    “你先让开。”

    “好。”

    魏知隶来到矣姀身边,俯身低头的同时把手心放在她的额头上和手上,察觉到她额头的温度滚得烫手,手上的温度却凉得如冰时,他抿了抿唇,伸手把她横抱起来。

    放置在床榻上,替矣姀盖好被子后,魏知隶拧起眉头,“小桃,你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

    小桃眼角带着泪光,“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快步走到门口,凌胥带着白太医出现了。

    小桃连忙让到一侧,白太医带着药箱子急匆匆地赶到床榻边,凌胥却停在了她面前。

    小桃懵懵地抬眸,只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夫人为何会突然生病?”凌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小桃眨了眨眼睛,几滴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滑落,“小姐说……小姐说她想要一个人静静,奴婢在门外守了一个下午,小姐没有出过声,奴婢也不敢擅自进去……”

    “大概是小姐看雨的时候,不小心睡过去了,没有奴婢在侧添衣,她睡久了才着了凉。”

    凌胥皱了皱眉,才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些声音从院门处传来。

    他倾身往外一看,立即朝魏知隶走去,“大人,老夫人来了。”

    床幔内的人影动了动,男子的声音略略有些低沉,“你且拦着。”

    “是。”

    凌胥转身就走,小桃怔愣地看着他,似是有所感知,凌胥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她的方向道,“你随我来。”

    “啊?”

    “随我一同前去应付老夫人。”

    “为什么要……”小桃的话还没有说完,乍然对上凌胥极其严肃的眼神,她吓得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往回咽,只留下一个“好”字。

    凌胥和小桃并没有拦住魏母,不过是拖延了些许时间,两人很快便被魏母三言两语打发掉,只能立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魏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屋里。

    “凌胥,大人为什么要我们拦住老夫人啊?”小桃脸上的懵懂从方才一直延伸到现在。。

    凌胥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有些郁闷地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为什么要拦着老夫人?

    大概是……公子怕老夫人看到他脸上的印子吧。

    魏母进了屋子,视线当先看向床榻,只见白太医在为床上的人诊脉,而魏知隶……

    “隶儿……你在……你怎么站在梳妆台前?”魏母有些诧异。

    魏知隶转过身来,负在身后的双手在不动声色中把迎蝶粉的盒子推回原处后,他微微一笑朝魏母走过去,“阿娘,你怎么来了?”

    “我和你父亲用过晚膳,在花园里散步,恰好看到凌胥和白太医行走匆忙,想着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

    “你父亲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但是他临时有事便没有过来。”

    魏母看了看床榻的方向,柔和的眼睛里浮起清晰的担忧,“隶儿,珖儿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呢?”

    “下午下了场大雨,珖儿没有及时添衣,不小心着了凉。”

    魏母一愣,笑了笑,“新婚燕尔的,你大可体贴一些。”

    想起那被矣姀卷成一团的衣袍,魏知隶心里浮起丝丝无奈,但表面上依旧是笑着道,“……是孩儿不好。多谢阿娘提醒。”

    魏母笑着点头,视线自魏知隶的脸上略过,脸上的笑意忽然浅了些,“你的脸……怎么了?”

    她伸手要抚上去,魏知隶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阿娘……”

    “隶儿,过来,让阿娘看看……”

    “我……”

    魏知隶站在原地没动,魏母拧着眉头一瞬,直接走过去伸手拉住魏知隶的衣襟一扯,把他拉低后,她认真地察看他的脸……

    “你脸上的是……”魏母拿出锦帕擦了擦,鼻尖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她有些惊讶地看向魏知隶,“这是迎蝶粉。”

    “隶儿,你的脸上怎么会有迎蝶粉?”

    魏知隶抿了抿唇,耳朵有些发红,“阿娘……”

    魏母默默地看着魏知隶,须臾之后忽然睁大了眼睛,忍俊不禁地道,“你……阿娘知道了。”

    “阿娘……知道什么了?”魏知隶的神色有些窘迫。

    “隶儿呀……”魏母改了语气,语重心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偷吃要记得擦嘴,偷亲……要记得擦脸。”

    魏知隶:“……”

    “魏老夫人,魏大人……”

    一旁的白太医忽然开口,魏母和魏知隶连忙走过去。

    “白太医,我儿媳……”

    “白太医,我夫人……”

    魏母忽然住口,魏知隶愣了愣,轻咳一声把话补全,“……的病情如何?”

    白太医想了想,“令夫人受了风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

    “不过什么?”

    “令夫人身子比较弱,平常要多注意身体,另外,令夫人的体质不易受孕……在子嗣方面,急不来,需要夫妻双方多多努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