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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 146 章

    “赵徽聿。”

    “军师。”

    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时, 矣姀回首看了一眼王鸿, 谁知王鸿也在看着她。

    似乎是很惊讶她居然和赵徽聿认识。

    赵徽聿走进来, 看了一眼胡床上放置着的襁褓, 视线直接落在了王鸿脸上, “那孩子送到我的营帐中去吧。”

    王鸿一愣, “军师, 这……孩子会半夜哭闹,若是送到你的营帐中去, 怕是会惊扰你的休息。”

    “无妨。”赵徽聿看似早有准备,“王副将, 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王鸿立时一脸正色, “任凭军师吩咐。”

    赵徽聿走到王鸿的身边, 附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说完后,他站直身子,而王鸿则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多谢军师提点, 末将一定会尽力达成此事。”

    “在军中, 从来都是能者居之。王副将, 我等你的好消息。”

    “末将一定不辱使命,请军师放心。”

    “去吧。”

    “是!”

    王副将离开营帐后,赵徽聿把视线转移到矣姀的身上,“抱上孩子跟我走吧。”

    “啊?”

    赵徽聿的眼底翻滚着莫名的情绪,“这是军营, 你跟在我身边会比较安全。”

    “……哦。”

    矣姀抱上孩子,跟着赵徽聿出了王副将的营帐。

    去往他的营帐的路上,矣姀发现有很多人在往她这边看。

    不知道是在看赵徽聿,还是在看她怀里的这个孩子,又或者是在看……她。

    赵徽聿忽然加快了脚步。

    矣姀也连忙跟着上去。

    直到进了他的营帐后,矣姀才觉得压在身上的那种沉沉感觉消失了。

    赵徽聿的营帐,布置和王副将的差不多。

    有案桌,有屏风,也有胡床。

    矣姀小心地把孩子放到胡床上,然后又小声地问赵徽聿,“有薄毯吗?”

    赵徽聿点头。

    走到屏风后,他很快便拿着一张薄毯出来。

    矣姀从他手里接过薄毯,轻轻地给小孩子覆上,然后脸上的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

    “对了,你知道这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吗?”矣姀看着赵徽聿,“他哭的时候,我要哄他,可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有种怪怪的感觉。”

    “封启,小名……小封启。”

    “……哦,好,我知道了。”矣姀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说。”

    “小封启留在这里,我,我也留在这里吗?”

    “嗯。”

    “我不会影响你吗?”

    “你为什么会影响我?”

    “你有军务要处理,我在一旁,不会让你分心吗?”

    “……不会。”

    “好,那我放心了。”矣姀笑了笑,“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嗯。”

    ——

    再一次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又把目光从军务上转移到她的身时上,赵徽聿放下墨笔,伸手揉了揉眉心。

    事实证明,他的“不会”不过是一句彻头彻尾的空话。

    矣姀在旁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连动作都很少,可是赵徽聿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影响他。

    矣姀坐在胡床边沿,低头安静地在看一本书。

    她没有和他说话,但是她每翻过一页书,每探头去看一次封启,每伸手去探查封启的情况又或是每揉一下自己的脖子……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徽聿自嘲一笑。

    他到底是低估了她对于自己的影响程度。

    她光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轻易地占据他全部的思想和视野。

    “军师,我听说已经抓到封启了?封启在哪里?我看……”看。

    最后的一个“看”字,消失在了周齐的嘴里。

    刚回到营地的他兴奋地踏入赵徽聿的营帐时,却发现里面安静得惊人,衬得他的嗓门无比地嘹亮。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及时地收住了声音。

    赵徽聿从案桌后站了起来,“周将军。”

    周齐回过神来,看着他,语气急切而激动,“军师,封启呢?”

    赵徽聿往右边看了看,“他在那里。”

    周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封启,而是坐在胡床边沿低头看书的女子。

    女子的侧脸细润柔和,她低着头,露出修长细致的脖颈,那细腻的肌肤在橘色的灯火之下微微地泛着浅淡的光……

    正正是“床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位是?”周齐眼眸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赵徽聿往前走了一步,似是不经意地遮挡了周齐的大部分的视野,“我的一位故人,矣姑娘。”

    “你的故人?”

    “是。”赵徽聿言简意赅地陈述缘来,“叶三他们抓错了人。”

    周齐立马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治军向来严谨,最讨厌的便是下属做出冤枉他人的错事,如今事情又再出现,他们冤枉的人还与赵徽聿是旧识,他不得不慎重表态。

    “当初燕国皇太后带着封启和一个奶娘匆匆地逃出了燕国皇宫,奈何等我们寻到她们的踪迹时,却只见皇太后与封启,不见奶娘。”

    “后来我们追逐至睢源时,皇太后迎上我们自尽于将士的长矛之前,而我们稍后根据哭声寻到了封启……当时他被矣姑娘抱在怀里,我弄明白其中的情况后,只将封启带回。”

    “因封启需要人照顾,叶三他们误以为矣姑娘便是那个奶娘,便与裘副将前去睢源把矣姑娘敲晕然后带回到军营中来了。”

    “胡闹!事情都没搞明白就敢动手,他们还真是……真是……蠢顿如猪!”周齐格外气恼,他伸手拍了拍赵徽聿的肩膀,“军师放心,明天我便差人把矣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回睢源去,裘雨与叶三那两个小子,我会去教训他们的,让他们好长个记性,以后不敢鲁莽行事。”

    赵徽聿摇头,“虽然弄巧成拙,不过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将军不若让他们重新去找一个奶娘,将功补过即可。”

    周齐轻叹,“你这个方法不错,那就按你说的吧。”

    “嗯。”

    周齐走到胡床边,低头看了看封启,脸上一片慨叹之色,“军师,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写信给皇上,告知了他这件事情,不出意外,大概六天后,我们才能收到皇上的回复。”

    “嗯。”

    “在此之前,封启便留在你的营帐中,我会派人来保护他的。”

    “好。”

    “那行,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过多几天,或许又要开始通宵达旦的日子了。”

    “好。”

    周齐走后,营帐中又回复了沉沉的寂静。

    赵徽聿走到矣姀的旁边,温声道,“明天送你回睢源。”

    “嗯。”

    发现矣姀情绪不高,赵徽聿试探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啊?没有啊……”矣姀抬头看赵徽聿,“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而已。”

    “封启不过是个孩子,可是他又不是普通的孩子,所以他的未来如何,是平凡是壮烈还是来不及开始……我都觉得,我能够理解。”

    “嗯。”

    “周将军说的通宵达旦的日子……过几天,你们是要和栗王交战吗?”

    “你知道?”

    “嗯,听到一些风声,但是不知道真假。”

    “是。”

    “你会上战场吗?”

    “我负责开战前的出谋划策,非必要不会亲自上场。”

    “哦,无论怎样,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了。”

    “……如果受伤了呢?”

    “那你就等着疼吧。”

    “……”

    睡得好好的封启忽然哭了起来。

    矣姀伸手要去抱他,一抱,她便愣住了。

    手下热乎乎的,湿湿的……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水?

    怎么会有水?

    矣姀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徽聿在一旁笑,“不用看了,小封启尿床了。给他换过干净的尿布吧。”

    矣姀手足无措,“尿布在哪里?还有,尿布要怎么换?”

    赵徽聿怔了怔,“这个……我不知道。”

    矣姀:“……”

    赵徽聿走到营帐外,“刘言!”

    “属下在!”

    “你去弄些那些干净的尿布来。”

    “是……啊?军师,军营何处能找得到尿布啊?”

    “……你的衣裳是在哪里拿的?”

    “辎重。”

    “所以?”

    “军师是想让属下去辎重找?军师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辎重处怎么可能会有幼儿的尿布啊?”

    “没有就让他们连夜做。还有,学不会尿布是怎么用的,你不用回来了。”

    “啊?”

    “快去。”

    “……是。”

    回到营帐内,赵徽聿看到矣姀站在胡床边,一脸的手足无措。

    封启还在哭。

    察觉他进来的时候,矣姀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只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办?”

    赵徽聿:“……不知道。”

    他没有类似的经历,自然也没有相应的经验来处理眼前的情况。

    想了想,赵徽聿开口道,“先把他湿掉的小衣裳换下来。”

    矣姀早就已经想过了这样的问题,当即回道,“可是他没有别的小衣裳了啊……要是换下来,他会着凉的。”

    “难道他这样就不会着凉?”

    “……不知道。”

    “……”

    赵徽聿走过去,“薄毯也湿了?”

    “湿了一些。”

    赵徽聿拿起薄毯,看到还有大部分的地方是干的后,他把薄毯放在一旁,然后开始动手脱小封启的衣裳。

    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不够温柔,小封启哭得更厉害了,那声音比刚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尖锐得仿佛他再哭上一刻就能把营帐的帐顶掀翻。

    矣姀看不过去了,她弯下腰去拉住赵徽聿的手,轻声道,“快停下,还是让我来吧。”

    她的手温软细腻,赵徽聿被她一碰,心神颤了颤,忍不住反握住了她的手。

    矣姀心中一惊,反应过来后她用力地拿开了他的手,语气自然但是实际上却心慌无比地说,“你还是到旁边去吧,你在这里会妨碍到我给小封启换衣裳的。”

    赵徽聿顿了一会儿,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好。”

    赵徽聿给小封启脱衣裳的时候,小封启闹腾得厉害。

    矣姀给小封启脱衣裳的时候,小封启……依旧是闹腾得厉害。

    不过脱衣裳要比穿衣裳容易许多,小封启再闹腾,矣姀费了些功夫还是顺利地把他的小衣裳剥下来了。

    看着胡床上光溜溜的小封启,矣姀多看了几眼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那白白嫩嫩的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包子一般,可爱得很。

    赵徽聿目光奇怪地看了矣姀一眼。

    她在笑什么?

    小封启还在哭,她却看着小封启笑……

    这也……

    “你在笑什么?”赵徽聿终是难免好奇。

    矣姀把笑意收敛些许,笑眯眯地看着赵徽聿道,“难道你不觉得小封启很可爱吗?”

    “那里可爱?”只会哭闹的小屁孩一点儿都不可爱。

    “白白的,嫩嫩的,像团子。”

    “所以……你喜欢孩子?”

    “啊?怎么会忽然这样问?”

    “……”

    “小衣裳脱了,然后要怎么办?”

    “用薄毯裹住他。”

    “怎么裹?”

    “……放着让我来。”

    避开毯子被打湿的部分,用干燥的部分把小封启包裹成了胖乎乎的虫子状,赵徽聿略有些嫌弃地看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封启一眼,直接把它塞到了矣姀的怀里,“哄吧。”

    矣姀的神情很无辜,“……我不会。”

    “……我也不会。”

    “那怎么办?”

    “……随便哄?”

    “怎么个随便法?”

    “……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