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山门,向西两百多米已见候见厅前中军警卫,他们排着雁阵般站列门前两侧,个个手持步枪目不斜视,钉子一样直立不动,一派肃杀景象。卢镗和汤克宽在门口定了定神,大声报道:“报告!西征大军麾下辎重团上校参谋卢镗、汤克宽晋见江总指挥。”
屋子里面本来翁嗡嗡的说话声突然中断,里面一片死寂,半晌没有人答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听江彬略带嘶哑的声音,语气冰冷的吩咐:“进来!”
“是!”
两个人齐声答应,几乎同时跨进屋里。这里是刷经寺黑帽喇嘛平日诵念晚课的经房,因为山墙宽阔,四间房足有寻常六七间房大,中间房檩间还支着红漆镀金木柱,地下漫铺着一色水磨青砖,只为防潮,窗子砌得很小,屋里显得幽暗阴沉,乍从大亮白日的外边进来,黑得像钻进地洞里。
良久,二人的眼睛才渐渐适应,只见东西两侧的经柜前都设有座椅,一溜两行的军官个个端然肃坐,木雕泥塑般纹丝不动,北边供佛处设着硕大无朋的供台,酥油灯碗堆叠在一处,空的地方摆了足有丈许方圆的一个大沙盘,侧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巨幅的地图,上面用红蓝笔画了不少的线路。
西征军总指挥、汾阳伯江彬一身戎装在沙盘前居中而坐,笔挺的军装一尘不染,两边肩膀上标志着他上将军衔的三颗金星在窗下幽幽闪光,御赐的”军人魂”短剑挂在他腰间皮带的右边,皮套上缎刻着龙形明黄色花纹,在暗中熠熠生光,仿佛在炫耀它至高无上的荣耀。这便是所谓“天子赐剑”了。军人只有因功封爵,皇帝在赐爵时才会赐予这样一把带着龙纹的短剑,象征着大明军人的最高荣誉。
卢镗和汤克宽二人行罢军礼,江彬却没有立刻让他们就座。江彬如今也不再年轻了,今年已经年近五旬,一张老脸依然英俊却毫无表情,因为酒色过度而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孔上,一双阴郁的眼睛压在两道浓眉下,深邃得古井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两个迟到的部下。半晌才道:“卢镗、汤克宽,你们来迟了,坐下吧!
在众目睽睽下,两个人径自走到左侧旁两个空座跟前,汤克宽不言声恬然自若入座,卢镗背转面向侧边熟人伸舌头扮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转过脸来,这才仔细打量坐在江彬右边的新任乌思藏总理大臣欧阳德,非常惊讶他的年轻。恰好此时欧阳德也转过脸,二人四目相对,欧阳德微微一笑,两人又很默契的都避了开去。
卢镗却甚不安生,又用目光打量整个大厅里的人物,瞥见江彬左边的座位隔着一个座位还坐着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锦衣卫军官,品秩并不高,却坐在主座上。但他很快猜出了原因,江彬这是拍太子的马屁呢。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太子身边的长随小林子林正英,四川江津人,别看他年轻,这家伙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紧挨江彬左首并列坐着竟是位二品文官,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这是一张完全北方的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卢镗却不认得。正自思量着“这个家伙是做什么的”时,居中而坐江彬轻咳一声,说话了。
“诸位!”江彬挺了一下岁月流有些微驼的背,脸上透出一丝血色,不疾不徐说道,”皇上去年七月就下旨调派我军西征莫卧尔帝国,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可我军行动迟缓,大半年了,还停留在川西边境,连乌思藏高原还没有上去。“
”说来惭愧,江彬身为西征军统帅忝在高位尸居素餐,领军以来半年有余,未有寸功建树。中夜推枕、扪心徘徊,真是愧惶不能自已!……上无以对皇上宵旰焦虑,体念元元之情,下愧对三军将士跋涉泥途、激切用命之心。劳军糜饷师老而无功。这样下去,不但朝廷不能容,就是我们自己,又何以对君父百姓?”
江彬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指着林正英身边那位官员,幽幽说道:“这位是刚从北京赶来传旨的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夏言夏大人。他来,给我们带了皇上的最新旨意。没有开始计议军事前,先请夏大人训示!”在座的军官不禁面面相觑:朝廷竟然派了一位二品大员前来军中,难道是皇上对西征军的进度不满吗?
看到众人狐疑的表情,夏言不动声色。他轻咳一声,稳几而坐亢声说道:“江大将军的话没说错。本官的确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军中看望大家的。本来,本官是奉旨某川西主理川藏公路,打通川藏线,为驻拉萨大军做好后勤工作的,跟诸位西征将士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可临陛辞时,皇上在乾清宫亲自召见,天语谆谆叮咛,整整说了两个半时辰,命本官前来军中跟诸位聊一聊……”
“呵呵,奉旨聊天!本官这也算是开了先例。聊什么呢?虽然本官当过兵部给事中,大家都知道,给事中是专门给别人找茬的,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那是人见人恨,狗见狗嫌,个个都是敬而远之。所以呢,本官在兵部干了十几年,军事上至今屁也不懂。“
说到这,夏言表情夸张地说:”没办法呀!所有人躲咱都躲得远远的,想找人想学点啥,门都没有!所以说呢,今天本官肯定跟诸位聊的绝不是行军打仗的事。再说诸位将军都是纵横万里黄沙戈壁,领先破阵、叱咤三军的好汉。本官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会关公面前耍大刀。本官还要点面子,实在不想出丑。丢不起那人……”
“哈哈哈哈……”
在座的众人哈哈大笑。夏言诙谐幽默的话语,顿时把众军官拉近了很多,对他这位文官也没有刚开始的那样排斥,就连一直与文官不对付的江彬,也有了几分笑意。不过他更加的诧异,没有想到朝廷堂堂的二品大员,也会说些粗话。众军官现在也来了兴趣,一个个竖起耳朵,等待他的下文。
等众人安静下来,夏言捋一捋络腮胡须,再次开口说道:“有人问了,皇上派我这个文官来到军中不聊军事,那聊些什么呢?难道跟诸位聊四书五经,礼义廉耻?嘿嘿!你们还真没猜错,虽然咱们今天不聊四书五经,但的确要聊聊礼义廉耻。临行时,皇上说:江彬麾下的这支部队朕还是了解的,打仗没问题的,作风顽强,英勇善战,在咱大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部队……”
说到这里,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意,江彬也有些得瑟。夏言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皇上说,这支部队打仗没问题,可惜军官大多不懂政治,朕很担心啊!担心你们处理不好跟藏民的关系,甚至可能好心办了坏事……”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都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坐在上首侃侃而谈的夏言。
夏言并不理会大家的不满,不紧不慢的说道,“齐王曾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从来就不是纯粹的军事行动。这一点,我想诸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想要懂政治,首先要了解这次西征的目的。我们是应乌思藏行都指挥使司的请求,去救援阿里三围的。换句话说,我们就是去帮忙干架的,乌思藏人肯定会热情相待,这里就出了个问题,我们该如何与乌思藏土司、王公以及宗教领袖打交道呢?是鼻孔朝天,一副恩人的模样?还是不卑不亢,和睦相处呢?这是今天本官要跟诸位谈的内容之一。“
”另外阿里三围有个俄力思军民元帅府,这还是太祖皇帝洪武初年亲封的,不过洪武十五年以后,就形同虚设,渺无音讯。最近传回来消息,据说是洪武十四年被克什米尔沙阿王朝苏丹宰因·阿比丁给入侵,算起来都被人灭掉了百多年了,这会儿又冒出来了一个自称搠思公失监元帅的后裔,拿着当年太祖爷御赐的金印前来求援,这我们又该如何处理呢?是把他当做真的,还是把他当做骗子呢?这也需要考验在座各位的智慧。“
”另外据锦衣卫的情报了解,阿里三围的情况如今比乌思藏其他地方更加错综复杂,各种势力交错,里面既有朋友,又有敌人。如何在当地处理好民族问题,又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这也很考验大家的智慧。这些都是诸位入藏之前都需要考虑的问题。今天我们就探讨一下,皇上说了:这次西征莫卧儿帝国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
夏言接下来所讲的内容就是传达入藏部队的纪律,同时介绍阿里地区以及莫卧儿帝国一些情况。说实话,入藏部队的纪律那是相当严格,而且管得特别的细。把在座的军官听得一个个目瞪口呆,有些内容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譬如说你在普通藏民那里根本不能随便买东西,都得遵守这个纪律。又譬如晚上如果是进了村庄,部队不准住寺庙,村庄可以住,寺庙根本不准住,而且,女人还不准到寺庙里面去,转都不能转。夏言是礼部尚书,管的就是外交事宜,对各地的风情民俗了若指掌,而且这老家伙表达能力特别强,说话也非常风趣。因此众人都听得非常认真,也不觉得枯燥。
正德皇帝专门派夏言来强调入藏部队的纪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以前入藏的部队因为不了解当地的民俗风情,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引起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曾有战士跑到神山上去砍柴,犯了当地藏民的忌讳,再加上语言不通,引起了双方的对峙,差点因此引起了一场叛乱。
稍不注意,一件小事往往会引起矛盾激化。甚至可能引起朝廷在乌思藏的统治,非常不值得。经过这些年的乌思藏驻军的总结,齐王根据前世的一些经验,亲自起草的入藏部队三十六条纪律。经过这些年的严格执行,拉萨驻军这才与藏民渐渐的融洽起来。
今天与会的军官,从总指挥江彬开始,每一位手里都拿到了有最新版的入藏部队注意事项的文件,每一条后面都写的密密麻麻,厚厚一叠拿在手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夏言滔滔不绝地讲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巳时三刻才讲述完毕。最后,夏言介绍坐在他身边的林正英。
“这位是林正英少校是太子殿下亲自派来支援你们的。林少校是四川人,能说流利的藏语,还会一些梵语,这次他带来了一支六十多人的翻译队伍,精通各种语言。他们将跟随西征部队行动。”他的话说完,小林子赶紧起身,向众人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回到位置上一言不发。夏言的差事总算是办完了,他也不再啰嗦,把目光看向江彬,意思是该说的咱都说了,现在就听你安排了。
“嗯,这个……夏大人方才讲的,都是圣谕里的。至于没有向诸位宣读谕旨,是旨意专对欧阳大人和我讲的。”江彬清清嗓子,眯缝着眼幽幽说道:“这次入藏,我为主帅,责任重大,纪律的事情刚才夏大人已经讲了,本帅就不重复了。由祁同伟军法官带着宪兵队负责在各营宣讲,务必传达到每一个兄弟。否则惹了麻烦,本帅也难辞其咎。“
略一顿,江彬扫了一眼全场,沉声说道:”我是带了几十年兵的老行伍,不喜欢废话,皇上要求我们执行入藏纪律,那么我们就严格执行,就不许有任何折扣。我们做臣子的,一切行动听皇上的指挥。这次好生筹措一下,趁春旱时间道路好走,过几天就要开拔,全军本月底要抵达昌都。“说到这,他转头看看向左边,问:”卢镗,本帅问你,辎重团准备得怎么样了?”
卢镗起身行礼:“报告总指挥,全军所需要的武器弹药,骡马辎重都已经准备完毕,目前,我们还在等最后一批粮食补给,只要后方送上来了,大军走多远,辎重团肯定会跟上,绝对不会拖全军的后腿。另外,末将正要向大帅报告,太子殿下从成都发来的电报,说明天上午十时,最后一批补及物质将抵达阿坝,不过……”
“不过什么?”江彬有些不悦地问道。
他不喜欢这些军校毕业的军官,军队里现在都充斥着这些科班毕业的军官,他以前的老伙计已经渐渐开始边缘化,甚至是被淘汰出了军队,这样他的心里很不爽。江彬一直就不会给这些军官好脸色,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些年来军队发生的变化,随着年轻一代的青年军官开始成长起来,他们更讲纪律,知识储备也很全面,开始在军中挑起了大梁,比如那个俞大猷年仅二十几岁,就已经被封为伯爵,还挂上了中将军衔,仅仅比他低一级。
江彬也明白,战争的形式开始发生了变化,就拿炮兵来说,由于火炮技术的发展,不懂弹道学就根本无法担任炮兵军官。总之,现在部队的技术含量越来越高,所有的技术兵种也需要高素质的军人。不像过去当军官只看你能不能打,看过几本兵书就行的了!
老式军官逐渐被边缘化,被淘汰已经成了必然。不懂科学的军官越来越难以得到晋升。可江彬不甘心,他奋斗了一辈子。从小他就梦想着马上封侯,博一个封妻荫子的侯爵爵位。如今他已经是伯爵,离封侯只差最后一步了。自己凭借着抱紧皇帝的大腿,想尽办法取悦皇上,才取得了这次西征的机会,这可是他马上封侯的最后机会。
卢镗把皇太子电报中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转述了一遍,听得江彬一愣一愣的,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眼睛突然瞥见夏言和那个小林子嘴角都带着几分笑意,顿时有些不满。便问道:“夏大人,难道您知道这样的场地是起什么作用的?还请不吝赐教!”
“哈哈!江大人,本官不才,还确实猜到了是干什么用的,恐怕,林小老弟也猜到了。”
“哦!”江彬见他卖关子,更加不满,他一向和文官的关系很恶劣,以前在皇帝身边当差的时候,这帮家伙就特别喜欢找他的茬,老是弹劾他,讽刺他是靠给皇帝送女人才爬上来的,骂他是个佞臣,骂的最凶的就是眼前这个夏言,当兵部给事中的时候,就处处与他作对。所以他生硬的说道,“哼!看样子本帅孤陋寡闻了,夏大人,这是军事会议,不是卖嘴皮子的地方。”
夏言确实想卖弄一下,却被他这种态度激怒了,便侧过脸去,不再理会他。江彬脸色铁青,正待发作。林正英赶紧出来打圆场,他起身行了一个军礼说:“报告大帅,末将猜测可能是用来做飞艇登陆场的!皇上应该是把新组建的飞艇部队调到成都来了!”
“啥?飞艇部队?那是干啥的玩意?”江彬听了一愣,在座的所有军官都是愕然。
“呃,”林正英想了想,找不出什么语言来形容。只好糊弄道:“这……很大!像船一样,比船更大,可以在天上飞的……”听说是会飞的新玩意儿。会场顿时就炸了锅,年轻的军官们围住小林子,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一时间,大厅里乱得像个菜市场。
“都回座位上去!”江彬本来也被震撼的不行,见到会场乱了,顿时勃然大怒。他脸板得铁青,待诸将归座,指着众人道:“这是议论军机大事,你们敢起哄!你们活够了么?没有一点规矩。”然后对着小林子命道:“你把话说清楚!不许夸大其词。”
“是!大帅。”
……
第二天,草地上又一个黎明来临。太阳像往日一样,懒洋洋从远处地平线上爬出来,隐在稀薄的云层里,有点像一只没有煮熟的蛋黄,将坝上难得一见的大草地上的潦水照得发亮,一闪一闪的仿佛地上铺满了金沙。
一大早,光头排长所带的排就被指派到这里负责警戒,听说今天成都送来的补给会到,但是怎么让他们排在这里警戒,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巳时刚过,越来越多的军官聚集在这里,一个个表情异常的兴奋。这副样子让光头排长有些纳闷,看看这些军官的军衔,想想又不敢去问,只好约束好自己的士兵,守着杵在草原上那莫名其妙的水泥桩子发呆。
“快看,天上好多怪物……”
“天啊,那些是什么东西……”
巳时二刻,天空中隐隐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人们循声看去,突然发现南面天上飞来一大群怪物。那些怪物长得圆滚滚的,像一个个巨大的橄榄,尾巴上还长了几片小翅膀,黑压压的像乌云般朝着草坪上空飞来。
光头排长的士兵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有人慌乱起来,不少人都往后面跑找掩体,还有些迷信的家伙直接跪在地上,对怪物膜拜起来。更有甚者,一些胆子大的二愣子从肩上卸下步枪,子弹上膛就打算开火。见到这幅乱象,卢镗上校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喝止了这些人愚蠢的行为。
他大声喝骂:“尼玛!不要乱!这是给我们送不起的飞艇!你这个傻大个把枪放下!混蛋,你瞄什么瞄?……你他娘的还不快起来。跪着干嘛?别拜啦!这是我们自己人,不是特么的神仙,混蛋!快起来!快到桩子那里去……”
好吧,一时间鸡飞狗跳,现场乱作一团,好容易众人才情绪稳定下来。这些人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东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胆子就更大了,都呆呆的看着天空。此刻这些飞艇头朝下,正在开始缓缓下降。
……
乌思藏和内地的陆路通道只有四条:川藏、滇藏、新藏和青藏线,已经修通的公路只有青藏线,青藏线是四条线路中最平坦的。
正德二十一年,戚景通攻入拉萨后,青藏公路提上了日程,在五万朝鲜和瀛洲劳工的努力下,再加上大量的筑路机械,这条路花了两年的时间就全线通车。能够在两年内建成,也是因为该线原本就已经有入藏的大路作为基础。
从历史上来看,青藏线也是最便利的入藏道路,当年文成公主就是走青海的西宁、日月山、玉树一线入藏的,不过走了整整两年,这段路的距离实在太远了。再则,青藏线在地理上的主要弱点在于青海并非经济发达地区,物资运输和后勤补给要通过西安、汉中方向集中到西宁、格尔木再向西藏运补,因此输送路线较长。
而川藏线地近的四川盆地是经济文化中心,战时更是重要的后方基地。成都平原到昌都之间又是传统的汉藏混居地区,语言、文化障碍较小。戚景通十年前攻入拉萨后,花大力气修上了这条入藏道路,虽然是条土路,但比以前好了很多。因此,江彬所在的部队也选择了这条道路入藏。
正德二十八年五月,由卢镗、梁克宽率领的西征军进藏先遣支队离开昌都向拉萨进军。他们经过边坝、嘉黎、太昭,翻越海拔六千三百米的东、西大雪山,战胜缺氧等重重困难,西征军进藏先遣队于九月初十进抵拉萨。
七月初九,由总指挥江彬和新任西藏总理大臣欧阳德率领的西征军主力,以及西藏总理府属官离开昌都经丁青、沙丁、墨竹工卡向拉萨进发。在翻越海拔六千米的冷拉山时,山上积雪二尺多深,因为当时天气奇寒,严重缺氧,下山时,人、马、驮骡在冰雪陡坡上滑行两公里多,军官和士兵共有五人牺牲,十七人受伤,部队经过一百一十九天的艰难跋涉,于十一月二十日进入拉萨,受到了乌思藏大法王的热烈欢迎。
这次西征军入藏,损失的人员比预期的少了很多。这得益于强大的后勤保障。因为有了飞艇,飞艇部队整整花了五个多月沿途开建补给兵站,基本上是每隔一段路,就开始用活动板房建造大规模的军营,让西征军的将士能够在途中得到很好的休息。
还有一件秘密武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就是这次准备了大量的氧气包,可以随时让士兵们吸氧。这大大缓解了士兵的高原反应。说实话,这个时代的人比后世人更能吃苦,似乎野外适应能力也更强。这让穿越者朱厚炜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后世的人都退化了吗?
翌年八月,在拉萨休整了大半年的西征军经过漫长的行军,终于进抵阿里地区的扎麻芒布,与先期到达的先遣队会合后,于八月二十九进驻普兰宗,十月初三至初九,西征军分为三路大军分趴进驻阿里的噶大克、竹瓦根,察隅。至此,经过两年的努力,乌思藏各边防要地全部由西征军接管。
不过,江彬心里非常遗憾,他本来想来个开门红。没想到他的部队抵达后,这才发现在西征军抵达之前,莫卧尔的军队早已经闻风而逃,全部龟缩撤回了国内。莫卧尔巴布尔国王得知大明军队抵达藏南以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巴布尔一边派出使节,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向大明求和,表示愿意称臣纳贡,赔偿大明的损失。一边开始加强边境的防御,修筑欧式棱堡,企图凭借着坚固的防御工事,抵御大明军队的进攻。
西征军经过长途跋涉,体力消耗得很大,也需要时间休整。也许是格外珍惜这次机会,江彬表现得出乎寻常仆稳重,很有耐心。或许是吸取了在罗刹国的教训,他没有急功冒进,而是开始在这里建设后勤基地。江彬如今就像一头饥渴的老狼,等待最佳时机,发出致命的一击。
……
江彬的西征军在藏南地与莫卧尔军队对峙的时候。万里之外的北京城迎来了正德二十九年的五月端午,所有的官员吏员以及国营企业的员工,都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端午三天带薪长假。
这天一大早,满城都是呼朋唤友,或踏春郊游,或相聚酒楼的普罗大众。不管是官员还是平头百姓,都舍得花钱消费一波,这就是齐王所谓的假日经济。这几日,最忙碌的就是那些酒楼商铺老板和伙计,还有就是那些出租马车车夫。汽车虽然出现在街头巷尾,但那玩意儿门槛太高,光是考驾照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识字还不行。再加上产量有限,价格高昂。能玩得起的还只是一些王公贵族,因此,街头上的汽车寥寥无几。
虽然是节日,但朝廷很多部门还是需要有人当值。今日在内阁值差的是新晋内阁成员,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严嵩,没办法,谁叫他资历最浅,又最年轻。这种值班的事他不上谁上!
成化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严嵩生于江西袁州府分宜县介桥村。父亲严淮是位久考未成,而又醉心于权力的人,自然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于是便悉心的栽培、教导。五岁在严氏祠启蒙,九岁入县学,十岁过县试,十九岁中举,二十五岁时,严嵩终于完成父亲的心愿。弘治十八年考中乙丑科进士,为二甲第二名,被选为庶吉士,后被授予编修,后来严嵩得了一场大病,迫使他退官回籍。
正德十一年,严嵩升南京翰林院侍读,署掌院事。他不甘心这样碌碌无为,在南京混吃等死。便大胆上书当时摄政的齐王自请外放海外,这种主动请求外放可以说是开了官场的先河。没有谁知道齐王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被他的诚心打动了,遂任命他担任吕宋知府,还在邸报上大肆宣传。要沾这家伙的运气是真好!担任吕宋知府才三年,又接替被免职的焦黄中,升任南洋总督,一下子成为了朝廷的三品大员。
南洋总督的位置上干满两任后,因为政绩突出,去年十月被调回北京担任吏部尚书。这家伙好运就像开了挂,担任吏部尚书不到三个月,今年初内阁次辅靳贵因病致仕,严嵩幸运的被正德皇帝选入内阁。短短的十几年,严嵩就从一个在南京混吃等死的五品闲官,像坐了火箭往上升。一跃成为内阁成员,成为了大明如今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也成为了很多有抱负的官员效仿的对象。
说实话,能有今天的成就,严嵩自己也没想到。虽然节日三天都由他值班,但他心里非常的乐呵。在他看来,这三天他也可以提前体会一下当首辅的滋味。想到得意之处,他哼着小曲,起身为自己泡了一杯碧螺春,步履轻松的在走廊上逛了一圈,这才回到值房。回到座位刚刚做好,却见电报房值班官员一路小跑进来,顾不上行礼便急匆匆说道:“严阁老,出大事了。”
“啊,究竟何事?”
严嵩顿时紧张起来。来人不敢说话,只是把电报递了过来。打开电报粗粗浏览一遍,看完内容严嵩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他也被里面的内容给惊吓到了。急忙起身径到永巷口,却见文华殿廊下侍候的太监王淮抱着一堆东西出来,急忙上前问道:“王公公,皇上这会子在豹房还是在乾清宫?”
“回严阁老的话,”王淮见是这位新贵,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的答道:“万岁爷和刘娘娘刚刚启动銮驾,先祭天坛,再到先农坛籍耕,午时才得回来呢!”
严嵩压抑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强制镇定下来,然后吩咐电报房的官员厉声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许乱传。否则要你的脑袋。”那名官员吓得脸色煞白,抿着嘴连连点头,严嵩又转头吩咐太监王淮:“王公公,麻烦你替我看住他,本官去一趟齐王府,等我回来之前,不许和他讲话!明白吗?”
“是!大人。”
严嵩屁股像是着了火一样,一溜烟的就往车房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让人赶快备车,一点也不顾及阁老的形象。王淮看得一脸的懵逼,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六品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了刚才的话,嘴巴吧唧了两下赶紧闭住。就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那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