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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关山有恨

    蓥河两岸,那人声鼎沸、车马喧嚣已散。

    画舫之上,青玉案后,是一个俊朗无比的青年,舒眉朗目,明眸皓齿,那美貌与女子相比,亦是不在话下。那青年着一袭绛紫色金缕龙凤常服,头戴九品夜明珠冠,腰环镶金汉白玉带,气度非凡,好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

    只见白衣少年向那案后之人一个重重叩首,谢道,“宣王殿下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若有机会,必定投桃报李!”

    那案后坐着的宣王殿下笑着走上前来,慈眉善目,语调温和道,“小公子刚才说自己叫什么姓名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是我路氏皇族中人?”

    “在下名叫乘风,他们说我是冕王之子,只不过我……”白衣少年有点难为情,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着。

    “我明白了!你就是本次奉旨入京的小皇孙吧!冕王兄之子,那么论辈分来说的话,我应当是你四皇叔。你我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拘礼了!快快请起!”宣王搀扶着路乘风,亲切的说道。

    “侄儿路乘风谢过四皇叔!”白衣少年又是重重地两个叩首,旋即,站起身来。

    “都是一家人,不用言谢!”宣王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乘风贤侄,这是从哪儿来?你娘呢?怎么没有一道前来?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路乘风望着他那殷切的目光,不由地又低下了头,道,“侄儿很小的时候便没了娘,家中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不过,侄儿有师父、师兄、师姐,他们都待我很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们就住在京华城西北的九重山中,辟云谷内,我师父是当今天下四大高手之一江舟子!”

    说到师门,他又骄傲的将头高高昂起,眼里像有许多闪烁的星星。

    “侄儿竟是江舟子的徒弟!自古名师出高徒,看样子乘风侄儿本事也不小呐!怪不得敢以一敌十,与唐伯恩一行那么多人缠斗。”宣王称赞道。

    “侄儿不敢当,就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辱没了家师的门楣。要不是宣王殿下及时相救,说不定侄儿与那女子,早已经一命呜呼了!”路乘风说着,恭恭敬敬地又鞠了一躬。

    而后,突然皱了皱眉,有点紧张兮兮的追问道,“刚才听那些人说,这唐伯恩好像是太子的人,我,会不会为宣王殿下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没关系!他这人就是一纨绔子弟,仗着他爹和我二哥的威风,整天在京华城内狐假虎威,惹是生非,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天啊,我就为二哥好好管教管教他!”宣王轻松地挥了挥手,笑道,“话说你是如何惹上了唐伯恩的?”

    “其实我与他本无仇无怨,只是恰好路过,觉得那女子甚是可怜,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没想到,惹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路乘风有点悻悻然了。

    “无事!有我在,贤侄自不必怕他!我虽长在深宫,却就喜欢你们江湖中人除恶扬善、豪气干云!”宣王拍了拍路乘风的肩膀道,“来,小贤侄,陪四叔我多喝几杯!”

    “原来宣王殿下也是个嫉恶如仇的爽快人!”路乘风脱口而出。

    看这宣王殿下,也不过二十五岁上下,与他这穿越而来的新时代灵魂可以说是同辈人了!可惜自己现在这副身躯年方十五,辈分也差了一大截,居然要管一个二十五的人叫四叔!路乘风心里可是相当的别扭了。

    “小贤侄,在想什么呢?哦!对了!你们快带他去换身干净衣裳来,还有地上这姑娘也带去。”宣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红衣女子,吩咐下人道。

    只见那红衣女子仍瘫在地上,瑟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呕吐出冰冷的苦水。两个小婢正在一旁服侍,领命便将红衣女子带了下去,退下之前,还干净利落地擦净带走了女子呕吐的金色痰盂。

    不久,两人换好干净的衣物之后,又在那青玉案前坐下,良久,相顾无言。想是刚才一直被人骂作私通的狗男女,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都尴尬的垂着头。

    那女子看上去也不过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早已羞得满脸通红,给原本青涩的面庞平添了一丝妩媚的温柔。

    宣王一个扫视,心中了然,便开口打破了这无声的尴尬。只听他转头平和有礼地问向那女子,道,“不知姑娘芳名?何方人士?为何流落到此地?”

    “小女钱氏,名唤萍儿,云州人士,家父本是云州一名秀才,家中原还有两位兄长。近年来,北端屡屡进犯我大靖边境,云州边关之地已饱受战乱之苦。小女家父及两位兄长,皆被征为兵勇,战死沙场。家母闻讯后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长病不起。我好不容易带着家母和家中所有盘缠,逃难到了京华,眼看有了丁点安宁的希望,家母却病逝了。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那本就不多的盘缠又早在逃难路上消耗殆尽,只好卖身葬母!”

    女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哽咽的声音回答的断断续续的。

    “真是天可怜见!刚才你唱的那支小曲儿是你作的吗?”路乘风问道。

    “非也,小女不才。此曲名叫《关山恨》,并非出自小女之手。在云州,如今已是人人传唱。”钱萍儿半蹲下,做了个万福,道。

    “人人传唱?我闻此曲,音韵凄切,词句哀恸,似是云州十户九空,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关山战事竟已至此!?”路乘风瞪大了双眼,甚感讶异。

    “大人说的正是!小女家中情境,甚是常见。云州男儿,要么已经战死沙场,要么就在战死沙场的路上了!”钱萍儿凄厉的嗓音倾诉着,又慢慢低沉下去,转为喑哑之音,“云州女子,则为了谋生,不得不堕入青楼,零落成泥。我也是同乡女子,指引的这条生路。”

    女子的言语太过哀婉,一点也不亚于刚才她唱的那段小曲,刺痛人心。路乘风在一旁已猝不忍听,便说道,“姑娘能否为在下再唱上一段?”

    “取琵琶来!”宣王吩咐道。

    “诺。”女子接了琵琶,信手弹唱道:

    “鲜衣怒马少年郎,岁岁年年入关山。关山边月今何在?恐将白骨作红妆。云州十郡良家子,泪诉前缘枉断肠。一朝香帏风花动,芳草年年与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