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瑜幽幽将下巴从膝盖处抬起,如寒光扫过一般,阴气沉沉地看着沈遇,那双眼睛,本该是黑白分明的,如今却仿佛只剩下空洞而又单调的黑,或者是白。
“非瑜姐,你,还好吗?”
沈遇微动了一下睫毛,转过身去,果然是那个落魄又怯生生的程清池。
“滚开,你们都滚开,我现在,一个都不想见到。”
沈非瑜终于开口,从喉咙里嘶吼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话,甚至连瞳孔都在发狠,仿佛要将沈遇一并撕碎在她那寒光四射,如刀子一般锋芒的眼神之中。
“你们沈家,一定会遭到比我更惨的报应。”
她瞪着沈遇,一字一顿。
“报应?”
真是可笑。
“你一无所有,仅有的名气也是沈寂替你争取的,沈非瑜,你拿什么和我斗?”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若瑜的死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声音冰冷,从齿间挤出,一字一顿,连鼻息都变得愈发急促沉重。
“如果沈裴真打算让若瑜认祖归宗,对你来说,一定是个很大的威胁吧?”
沈遇紧锁着眉,并未回答。
“你敢说若瑜被绑架只是意外?意外到那些绑架他的人,和你身边那些保镖都一样,只是巧合而已?”
她的胸口宛若被一口浓烈的腥味堵住,再激动下去,兴许会呕出鲜艳一摊血迹,但她不能再在沈遇面前,如此卑微,任人践踏嘲讽,沈非瑜死死地咬住牙冠,将那股味道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终于,他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信手调整了一下腕表,“只不过好可惜,是这次车祸和我无关,肇事司机酒驾,超速行驶。就算你知道上次确实是我派人绑架了沈若瑜又怎么样?他到底还是命薄,都不用我出手,自己就死透了,你看,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对不对?”
他嘴角的笑容刚刚好,优雅到仿佛在应付酒会上漂亮的女舞伴,“你大可以告诉我父亲,他不会傻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相信我这个儿子,到时候吃苦头的也只有你一个人罢了。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不拦着。”
沈非瑜撑着墙面站起,她看上去已经被打击到毫无反抗能力,却忽然一把扯过程清池,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女生细嫩的肌肤,程清池咬牙忍着,连一个“疼”字都未说出来。
手机从包里摔了出来,屏幕碎裂,零件散落了一地。wavv
她冷笑,又从冷笑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这个手机就是证据呀!程清池,你是不是和沈遇早就串通好了,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跟你合作一起害了若瑜,嗯?”
程清池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她到底说了什么荒谬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害若瑜?她是一心一意对他好的!
“不是的!非瑜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我不认识什么沈遇——”
手上的力度加大,“不认识?不认识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大概是为了偷偷摸摸地联系他对吧?”
“程清池,你和温故怎么就这么巧地遇到,又这么巧地告诉她,你那些悲惨的遭遇?她单纯,所以很容易就上了你的套,好心把你带回x市。我听了你的故事也觉得你可怜,好心给你房子住收留你,甚至好心地想撮合你和开七,把你彻底当做妹妹。现在想来,这大概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吧?若瑜被绑架,你又是怎么那么巧地找到了他,为什么每次若瑜出事你都在旁边,还有这个更巧的手机,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你说话啊!”
“你他妈给我一句实话,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我真是够蠢,傻逼到白混了那么多年,相信你这张无辜纯良的脸!”
程清池的唇一张一合,眼角本是干涸到再无眼泪可以流出来,现在又渐渐变得猩红湿润,眼眶似乎龟裂开来,咸涩的泪润过,很疼。
她现在,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着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沈非瑜,你还真是会甩锅,自己没有本事照顾好沈若瑜,倒是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大概是女随其母,一样卑劣又没有担当。”
沈遇笑着看她发疯,笑着欣赏眼前一出闹剧,笑容好看却又冷漠残忍。
“像你这种人,凭什么自信到我会得到报应,嗯?”
“我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少往我身上倒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想对沈若瑜出手,用不着和一个女人磨磨唧唧地耍阴谋诡计,浪费我的时间。”
“另外,节哀顺变,你再这么发疯闹腾,你弟弟也不会活过来,还不如趁火化以前,再去看他几眼。”
“我父亲本也不想告诉你这些,要不是沈若瑜意外去世,他在这里见到了你,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所以别再心存妄想,以为爸爸到底顾忌你还是他女儿,和他有血缘关系,多多少少对你有些感情,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他前二十五年没有认你,后二十五年照样不会,如果你识趣,就好好拍你的戏,当你的大明星,和我们沈家划清界限。”
“你母亲用这么下贱的招数爬上了我父亲的床,要知道,当初他可是你小姨的男人。后来又不惜一切代价生下了你,你以为爸爸见到你不会觉得恶心?只要你存在一天,他便会多恶心一天,他没有让你暗地里把你解决了,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沈非瑜,你最好珍惜你这条命,那是我们沈家施舍给你的。”
“要不是沈氏集团家大业大,你会这么不甘委屈?也想进沈家大门分一杯羹吧,我能理解啊。”沈遇笑得嘲讽,“若父亲只是个普通人,你还会恨他?估计会反过来,你用钱打发,只求他别认你这个女儿,别纠缠你。”
再不堪再难听的话,也已经无法再让沈非瑜更痛一些。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阴暗狠毒吗?”
她闭上眼,将最后两行泪流尽,“沈遇,你今晚说过的每一字,最好都给老子记清楚了。”
擦干,不会再让自己哭。
脸上绽放出一个妖艳如蛇蝎的笑容,“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让你也感同身受一下,你父亲当年到底是什么滋味,被钉在耻辱柱上,过完下辈子。”
沈遇愣住。
如果这算是在向他挑战的话——
“拭目以待。”
他扬起唇,不紧不慢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