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忽然想去揉揉女生那乖顺垂在肩膀上的黑发,可温故却往后躲了躲,一个单音节有些沙哑,“好。”
于是,他的手僵僵地,只是摸到了空气,收回,依然笑着,便也作罢。
纪淮见温故将下半张脸都乖乖埋进了被褥里,全身上下,大概只有一双眼睛,和细碎的刘海是露在外面的。
病房内的暖气很足,应该会很热,可没有安全感的人都喜欢这样做,哪怕再热也不会探出身子。
可见,这里没有让她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他忽然觉得无限伤怀,默默地阖上门,然后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一坐就是很久很久,时针分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整个世界仿佛只留他一个人,孤单到静止。
纪淮和苏知新分手了。
在她无理取闹了一次又一次以后,在她再一次歇斯底里地对他发火,全然不顾以往光鲜亮丽的形象,苏知新散乱着头发,一遍一遍地质问着,“你对温故到底是什么感觉?你看到她眼神都变了,你是不是从高中起就没有忘掉过她?”
纪淮终于忍无可忍,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是一个更年期的疯婆子,疑神疑鬼。”
这句话无疑深深地刺激到一个年轻又漂亮骄傲的女生,就像是亲手撕下一张完美伪装的皮囊,而骨子里却是不堪的败絮。
苏知新觉得,他对她可真残忍呐。
“看来被我说中了,觉得心虚了是吧。”她冷笑,艳丽的红唇在粼粼泪光之中,显得极为讽刺,
“你倒是一直心心念念着,只可惜,她现在被别的男人养着,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也被尝了个遍,她早就不会再继续喜欢你了。”
“只能说你犯贱,人家兴许还觉得自己不干不净不愿沾染你,你倒是上赶着去倒贴,呵呵,你就这么想要一个二手货?没看出来,你品味还那么独特呢。”
纪淮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说什么?”
苏知新却打算破罐子破摔,有些话,她早就想说,她不想再忍着,也不想维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她怕他觉得他疯,她装作大度不介意,可她分明快要嫉妒得发狂。
到头来,一切都是无用功,倒不如全都说出来,干干净净。
苏知新的眉眼本是很好看的,却因为咬字用力,而显得有些扭曲,“我是说,温故宁愿当人情妇也不会找你接盘,这些你不是都亲眼见到过吗,怎么,我说两句还不行了?”
纪淮从未想到,原来她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wavv
“温故就是这么堕落,收起你那副想拯救她的心吧,陪秦苏墨睡觉可以让她的日子好过太多了,估计从前穷怕了,现在连底线也没了。”
“闭嘴,这么侮辱一个从未得罪过的女生,你不觉得很恶毒吗?苏知新,在外面,大家都以为你高贵善良,不食人间烟火。”
苏知新冷笑着,“呵,你的意思是,只有你看见了我的真面目?怎么样,很可怕是不是?”
他却没有精力去理会她的纠纠缠缠,“你刚才说,她不会继续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在意这句话呐,那不妨告诉你好了,其实当年那些信全都是她写的,我不过就是帮温故送给你,是我撒了很多谎去骗你,怎么样,听到这些你满意了吗,哈哈哈哈哈。”
苏知新笑得癫狂,眼泪却一直往下落。
纪淮的身体变得很僵硬。
“你当我不知道吗?”
终于承认了。
许久,他缓缓开口,“苏知新,我们分手吧。”
那些乱七八糟的早就过去,信到底是谁写的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只觉得,这场感情真的很累。
该结束了。
“分手,你大概早就想和我说了吧?自从见到温故,你的心思就乱了,是你当年弄错了自己的感情,哪怕你和我谈恋爱谈到后面全靠自欺欺人,但是,这他妈能怪我吗?”
“我当初可没逼你喜欢我,也没逼你和我在一起,怎么,现在才悔悟真爱到底是谁?想去寻找真爱了呀?”
“干净利落地把我一脚踢开,你还真他妈的对得起这些年我为你付出的一切呢。温故她到底为你做了什么,不就是写了几封情书?我也可以啊,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纪淮,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不是她!你受伤躺在医院三天三夜,是我辛辛苦苦地守着的啊。那个时候,她估计在秦少的床上讨他欢心吧!”
纪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够了,我们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以为是她造成的吗?”
“苏知新,你变得都不再是你了。”
“我们,分手吧。”
每一个字,都决绝果断。
所有的自尊心和骄傲都不在了,苏知新从未这样狼狈卑微过。
她好想祈求纪淮,不要分手。
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滑落。
“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苏知新没有资格再无理取闹地任性下去,就在三天前,父亲的公司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母亲病倒,她的学生档案似乎也被人动了手脚,原本拥有的一切光鲜亮丽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前路更是未卜。
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因为压力太大导致心情过分焦虑,所以总是会不停地和纪淮发生争吵,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今天是温故,明天或许就是另外一个女生。
医生说,她该接受心理治疗了,不然抑郁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
可哪里来的钱呢?
苏知新谁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糟糕?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大概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墙倒众人推,现在,连纪淮都不要她了。
这样也好,用不着连累他。
于是她到底,答应了那句话。
我们分手吧。
苏知新后来在自己打工的地方遇见了温故,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可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单方面在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