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去给魏王祝寿?”
赵匡义有些不太自信,他还从未代表过赵家。
他哥赵匡胤笑问:“难道由我去?”
赵匡义调整好情绪,认真回道:“我不会让二哥失望的。”
“你是咱们赵家的嫡子,出去就代表咱们赵家的脸面。”赵匡胤抬手想摸摸三弟的头,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并补充道:“对了,我有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他正好在京中,此次就由他与你随行。”
未多时,赵家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客厅,厅中客座上,一名青衫中年男子正低头饮茶。
听到脚步声,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放下茶杯,起身相迎,拱手道:“节帅。”
不等赵匡胤先介绍,中年男子就抢先开口:“这位郎君生得一表人才,想必就是节帅的三哥。”
中年男子看起来三十出头,颌下短须修得齐齐整整,一身发白的青衫干净整洁,嗓音清脆,令人如沐春风。
听人夸赞自家弟弟,赵匡胤甚是高兴,为三弟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在澶州的旧识,曾任澶州录事参军的吕家大郎吕余庆。”
吕余庆本名吕胤,字余庆,他还有个亲弟弟,名为吕端。
郭荣即位之前曾任澶州节度使,当时的吕胤正好在澶州为官,因此与赵匡胤结识。
赵匡义拱手回礼:“在下赵匡义,见过吕参军。”
“在下已不是参军了,衙内称我吕大便是。”吕余庆的目光轻轻扫过赵匡义。
在吕余庆眼中,这位赵家老三脚步稳重,双目有神,绝非等闲之辈。
赵匡胤适时说道:“在门口待着成何体统,进去坐下再聊。”
三人很快落座,赵家兄弟坐在靠北的主位上,吕余庆则归于靠左的客位。
赵匡胤喝了口侍女奉上的温茶,放下茶碗,对一旁的三弟道:“我即将就任同州节度使一职,有权招揽幕僚,吕大才识出众,我想让他出任掌书记一职。”
其实赵匡胤早在去年就升为了同州节度使,不过他一直忙于殿前司军务,无暇赴镇,朝廷派了知州一直暂管同州。
如今战事稍歇,赵匡胤终于想起自己在洛阳西边还有个名为同州的驻地,于是便想着去接管自己的节镇。
身为节度使,能享有节镇上供朝廷后的所有盈余,每年少说一两千贯,富裕的节镇甚至能有上万贯盈余。
赵匡胤虽然一门心思都花在禁军上,但这笔巨款可不能丢。
节度使要想掌控节镇,就必须要派幕府臣僚驻守节镇,一名掌书记加一名节度推官是最基本的。
靠着赵弘殷与赵匡胤两代人的积累,赵家在军中人脉广博,可在官场上却是两眼一抹黑,也就认识个魏仁浦。
于是赵匡胤便想起了自己在澶州的旧识吕胤。
吕胤和他弟弟吕端一样,都是走荫补入仕的路子。
若是没碰上贵人,荫补入仕的文官这辈子的上限也就是个从八品,周朝那些五六十岁的县令便是如此了。
文官入了节度使的幕府,前途同样也很渺茫,除非他依附的节度使能够入主开封,不然一辈子也是个八品的命。
按照吕胤的看法,反正都是八品,那还不如在老相识手下干活,说不定还能额外捞点外快。
所以当赵匡胤递出橄榄枝的时候,吕胤二话不说就辞了官上京投奔赵二。
吕胤是今日入的城,朝廷衙门办事效率低,他的新告身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办好,赵匡胤便想着让吕胤陪自己的弟弟走一趟魏州,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家兄弟与吕胤见过面后,互相的感观都还不错,掌书记一事很快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敲定,同去魏州一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拜别赵家兄弟后,吕胤骑上了自己的小毛驴,慢慢悠悠往家走。
吕胤成婚之前就已在外地为官,故而并未在开封置办产业,他这八品小官也买不起开封的房。
此番归京他只有一人一驴,妻儿子女都留在了澶州,只能回自己的祖屋居住。
返回祖屋,吕胤才发现原本破破烂烂的三进祖屋已然修葺一新,弟弟吕端甚至还有钱雇佣两个胖婆子洒扫做饭。
而弟媳李氏使唤起佣人很是熟稔,看起来这家中已经富裕好一阵了。
二弟在信中说自己遇上贵人,得以进入三馆。
可他即便入了三馆仍旧只是八品官,每月也就十几贯的薪俸,在寸土寸金的开封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人,他这修葺祖屋以及雇佣婆子的钱又是从何而来?
吕胤心中存疑,打定主意等二弟回来之后一定要问个明白。
在外漂泊十余年,吕胤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一切馈赠皆需付出代价。
而二弟三年前才刚刚通过荫补入仕,缺乏社会的毒打,若是遭人蒙骗则整个吕家都有危险。
吕胤在客厅中一直等到了黄昏,才等来了骑着高头大马返回家中的吕端。
见到阔别多年的大哥,吕端很是兴奋:“大哥,你回来了!”
由于缺钱,吕胤已有五年未曾归京。
所谓长兄如父,在自幼丧父的吕端看来,长自己八岁的大哥就是堪比父亲的存在。
可吕端兴奋的劲头过去,才发觉大哥的脸色并不好看。
吕胤板着脸:“去我房间,为兄有事要与你说。”
推开卧房的门,吕胤才发觉这间充满儿时回忆的房间已然面目全非。
睡了十几年,翻个身就会嘎吱作响的床榻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气派的实木大床。
破破烂烂的地砖同样焕然一新,掉漆的书案也已换成了开封的流行款式。
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吕胤愣住了。
吕端站在大哥身后,还以为大哥是沉浸在喜悦中,他邀功似地说道:“大哥,去年我将你的卧房重新修葺了一遍,想着有朝一日你回来能有新房住。”
吕胤转身盯着二弟,面沉如水:“钱是哪来的?”
“啊?”吕端一时没听清楚。
吕胤陡然提高声调:“我问你,这修葺府邸的钱,这雇佣仆役的钱,都是哪来的?”
这回,吕端终于听清楚了大哥的震怒。
“大哥,这钱都是别人资助咋们吕家的。”在大哥面前,吕端不敢有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