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此时拜大势至菩萨,是在为谁祈祷?
为了父亲李重进?
不应该,父亲已踏上归途,远离刀兵。
那,是为了她两个年幼的儿子?
未免也有些太提前了吧......
一念至此,李延庆余光瞥过翟氏,却见翟氏已然睁开了双眼。
李延庆关切地问道:“阿娘身体可好些了?”
“休息一晚,好多了。”翟氏从蒲团上缓缓起身,抬起头微笑道:“佛像能使人心神安宁,三哥儿若有空闲,也可常来佛堂礼拜。”
李延庆还以微笑:“我这鼻子对香火味有些敏感,不过阿娘说的对,人在佛像前,确实会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翟氏转头看向佛像下的香炉,眼神突然一凝:“明日开始,这佛堂里的香火在午时以后都会撤掉。”
翟氏突然示好,令李延庆很是意外。
难道说,翟氏是要与自己缓和关系?
翟氏的目的是什么?
莫非她察觉到了大哥的敌意,想拉拢自己为援手?
还是说,翟氏只是单纯地为朱昂的事情致歉?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这应该不可能,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翟氏不可能选择在此时低头。
那恐怕,是想要拉拢自己。
难道她就不觉得太迟了么?
李延庆收拢思绪,转身看向正中的阿弥陀佛像,双手合十:“听说安小娘子在佛经上极有造诣,婚后若有闲暇,我会来佛堂里静静的。”
为了维持李家的安宁,李延庆决定暂且收下翟氏的示好。
至于日后到底来不来佛堂,那自然要视翟氏日后的行为而定。
翟氏一听,脸上登时冒出喜色:“我只听说安家主母曹氏爱佛,想不到安小娘子也好佛?”
“耳濡目染,岂有不喜之理。”
为何李延庆会知道安清念好佛?
与安清念书信往来近两年,李延庆早已通过信笺中的字里行间,看出了安清念精于佛法。
此时佛教盛行,周朝的武将几乎人人信佛,安清念的父母皆是佛教的忠实信徒,安清念随父母皈依佛教也是理所当然。
“竟然是真的......”翟氏喜出望外,过了好一阵才平复情绪,并问道“对了,安家也是昨日入的京吧?”
李延庆正色道:“我今日拜见阿娘,正是为此事而来,安家即将与咱们李家结姻,于情于理,今日都应该上门拜访。”
翟氏稍加思索便回到:“三哥儿说得对,咱们确实该去拜访安家,我这就派人去知会安家,今日你正好有空,也随我一道上门,时间就定在午后。”
......
同一时间,陈王府内,安清念正在院中赏雪。
襄阳的冬日亦会下雪,每年还会有两三场大雪。
自安清念记事以来,她就莫名地爱上了转瞬即逝的雪花,每年冬季,她都会在院中赏雪饮茶。
今日,安清念身披洁白的狐裘,立在院中八角亭下,仰头看着茫茫风雪,伸出手,一片晶莹的雪花就打着旋儿落到了她光洁的手掌上。
侍女墨玉站在亭中的火炉旁,目光紧紧盯着安清念,眼中满是担忧,“小娘子,这雪看看就行了,奴婢听我阿娘说,碰多了雪,是会得风寒的。”
“呵,不过是一片雪花罢了。”安清念低头看去:“这开封的雪,与襄阳的雪也没什么不同。”
墨玉嘟囔道:“都是雪,能有什么不同?”
安清念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有些失望,我原以为到了开封,会有些不同的。”
说罢,安清念退回亭中,转身问道:“水烧得如何了?”
话音刚落,炉上的铜壶突然“呜呜呜”地开始冒出白气。
“烧开了,奴婢这就泡茶。”墨玉小心翼翼提起铜壶。
小娘子最近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散茶?这可是穷苦人才会喝的低劣货......墨玉心中暗中嘀咕,手上动作却不减,熟练地将烧开的泉水倒入一口小巧的白瓷茶壶中。
很快,墨玉便泡好了一壶深似琥珀的浓郁茶水。 m..coma
嗅着壶口散发出的淡淡苦味,墨玉忍不住面露嫌恶。
好在墨玉低着头,没让安清念看到自己神情的变化。
身为安清念的亲信侍女,墨玉的生活品质并不差安清念太多。
常日里饮茶,墨玉都是喝的名贵片茶冲泡出的浓香茶汤。
但就在今年年初,安清念突然说要尝尝散茶的味道,而且在尝过之后更是爱上了散茶,自此隔三差五就要墨玉泡上一壶散茶。
片茶与散茶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经过了复杂的工序,添加了多种名贵香料。
经过细致的研磨冲泡后,片茶能够散发出复杂而浓郁的香味。
而散茶只是茶叶经过简单晾晒而成,冲泡之后仅有一丝微不可闻的香味,入嘴更是满嘴苦涩。
锦衣玉食的墨玉如何受得了散茶的苦涩,又如何能理解小娘子对散茶的喜爱?
安清念是在今年才接触的散茶。
在此之前,安清念受过严格的茶艺培训,自小喝的都是各地的名贵片茶。
接触散茶源于李延庆在信中偶尔提到了散茶的苦涩,并称自己很喜爱散茶的先苦后甜。
安清念一时好奇,便叫墨玉照着信中法子泡了一壶。
仔细品尝后,安清念爱上了这先苦后甜的奇特味道。
安清念缓缓坐于石桌前,端起白瓷茶杯,仔细端详了一眼,方才浅饮了一小口。
此时的散茶相较后世更为苦涩,安清念先是黛眉微蹙,待到唇齿间的苦涩散去,幽幽清香浮现,眉目才逐渐舒展。
正当安清念就着热茶赏雪之际,一名蓝衣侍女却是急匆匆来到了亭内。
原来,是安家主母曹氏要赴佛堂祷告,派侍女来让安清念作陪。
曹氏每每拜佛,都会叫上安清念,并让安清念讲解各路佛陀的神通。
安清念确实对佛经研究很深,但其实并非她真的喜爱佛法,她研习佛法仅仅只是为了迎合爱佛的亲属罢了。
作为过继给主母的庶女,安清念为维持其地位,当然要尽其所能。
听闻嫡母召唤,安清念虽心有不忿,却毫不迟疑地放下茶杯,换上一副淡雅笑颜,随蓝衣侍女一道赶赴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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