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心意已决?此话从何说起?”窦仪对此极感兴趣。
李延庆轻轻放下汤碗:“我此番秘密返回开封,打听到圣上曾有意派韩令坤领兵北上。”
窦仪一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问道:“北上?那应该是去防备契丹?这消息可靠吗?”
“消息当然可靠,不过韩令坤借病推辞了这差事,强行留在了开封。”
李延庆这消息还是从枢密使王朴那打探到的,自然可靠。
窦仪面色骤变,愤然道:“这韩令坤,竟敢借病推脱圣上的旨意,当真不知好歹!”
李延庆轻笑道:“韩令坤此人或许有些愚孝,但并不碍事,圣上既然决定调他北上,那必然已经定了拿韩伦开刀的决心,你我只需在洛阳等好消息便是。”
窦仪起伏的胸腔稍稍平息:“若果如你所言,那韩伦此番定然是逃脱不掉了。”
李延庆突然转换话题:“对了,这半月里可有不法之徒进犯留守府?”
“不法之徒?”窦仪摇了摇头:“我听了御史的建议,加强了留守府的戒备,不过这半月并无不法之徒进犯留守府。”
李延庆略感惊讶:“哦?竟然没有?”
窦仪当即有所觉察,问道:“御史为何会有此问?可是在路途上遭遇不测?”
李延庆微微皱眉,徐徐说道:“此事说来凶险,我离开洛阳的那晚,在偃师县外的万里脚店留宿,半夜遭到了两名凶徒的刺杀,幸得亲卫死命相护,方才逃过一劫,看身形,那两名凶徒很像是韩伦的亲信,我之前与韩伦走得近,对他麾下的几名亲信都很是熟悉,可惜那夜没能擒住那两名凶徒,叫他们给跑了。”
窦仪腾地站起身,怒道:“离开洛阳的那晚?那岂不是韩伦被押送开封的日子?他竟敢派人刺杀你?简直不知死活!御史请随我去韩伦府上,我现在就将那两名凶徒斩了!”
李延庆身为受害者,反而好言相劝:“留守息怒,依我看,那两名凶徒应该是韩令坤派到韩伦身边的军中猛士,此刻应该已到开封投奔韩令坤去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他们,事后必须要将他们揪出来,一定要严惩!”窦仪依旧怒气冲冲。
好家伙,窦仪这气势仿佛遇刺的是他一样,真是性情中人......李延庆心中一暖,继续劝道:“严惩,严惩,一定要严惩,此事留守可一定要为下官做主,不过现在还不到时机,还望留守切莫着急。”
窦仪也知道此时不能轻举妄动,气呼呼地坐下:“这韩伦竟然敢刺杀当朝御史,也不怪他敢在洛阳犯下茫茫罪行,落得今日之下场,也全是他咎由自取。”
“我与那韩伦往来了一个月,早知他那小肚鸡肠、有仇必报的性子,一开始还以为他会向留守报复,因而在离开洛阳前,下官曾劝留守加强警戒,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动手。”无广告网am~w~w.
李延庆是真没想到这一茬,他离开洛阳前,本以为他在韩伦那还是盟友的形象。
窦仪暂且放下怒气,冷静思索了一番,问道:“你的意思是,韩伦识破了你接近他的真实目的?”
李延庆点了点头:“应该如此。”
窦仪顿时紧张了起来:“那柴守礼是否知道此事?他可是韩伦的密友,也有可能会派刺客报复你。”
“这倒不至于,据我所知,随着此次韩伦被捕,柴守礼与他的关系已经淡了不少。”李延庆看起来成竹在胸,很是笃定。
“他们这些十阿父啊,个个都是目无王法的跋扈性子,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你终究还是要多加提防。”窦仪依旧心有戚戚,他对于十阿父已是厌恶到了极点,恨得不得将洛阳这些恶棍勋贵一扫而空。
可惜,窦仪终究没这个能耐,当今的情势也不允许,但他梦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说起十阿父,那王爽与王重霸的弹章可呈上去了?”这正是李延庆今日造访留守府的本意。
一谈及王爽与王重霸,窦仪心头又冒起了火气:“这半个月来,我多番催促他俩速速呈上弹章,但他俩根本不为所动,一直找借口推脱,我看,他俩还想继续骑墙,要等京中尘埃落定,才会呈上弹章。”
“这两人竟如此谨慎?到此时都不肯上弹章?可到了尘埃落定之时,我们又何需他俩的弹章?”李延庆说到一半,突然眉开眼笑:“就让他俩继续拖,届时,从韩伦那抄没的田地可就省下了,正好可以拿去补偿因韩伦而受苦的百姓。”
窦仪一听能省下这些给二王的田地,心情大好,咧嘴笑道:“御史此言有理,既然圣上已下定决心,那这两人的弹章也就不重要了。”
李延庆轻哼道:“这都是他俩自找的,所谓“求仁得仁”,便是如此了,只希望他俩事后莫有怨恨。”
对于王爽与王重霸这两个两面三刀的勋贵,李延庆心中只有反感。
之前允诺给予两人好处,那也是李延庆与窦仪想谋求两人的支持。
如今局势已明,这两人的微薄支持已毫无用处,李延庆当然也就不再惯着这两株墙头草。
李延庆与窦仪又密切商谈了一番,在留守府用过晚饭,方才拜别窦仪。
夜深时分,李延庆回到府上,沿着碎石小路,进到自己的后院,刚跨过圆形拱门,便见到了坐在院中石凳上的铃儿。
石桌上摆着盏烛黄色油灯,铃儿小脑袋枕在手臂上,正打着瞌睡。
听到声响,铃儿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李延庆笑意盈盈的双目。
铃儿睡眼惺忪,奶声奶气地问道:“郎君回来了?”
“你这小笨猫,你家郎君回来了。”李延庆伸手点了点铃儿的鼻尖:“今日怎么这般困?”
铃儿撑着桌面,悠悠起身,嗔道:“奴家不笨,只是最近每到夜里就莫名有些犯困,也不知为何。”
“嗯?犯困?”李延庆的视线突然转移到铃儿的腹部:“不会是......”
铃儿顺着李延庆的视线往下一看,愣了愣,突然面色一红:“郎君说什么呢?奴家与郎君,不过,不过就两次而已...才两次,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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