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脱离乌衣台已久。
在李延庆的有意调控下,袁立与乌衣台的关系已基本为零。
如今,袁立搜集到的情报,已不能通过乌衣台的途径传给李延庆。
李延庆在洛阳的这一个多月里,袁立与李延庆也就断了联系。
虽说这很不方便,但却是李延庆所希望的。
自打四弟李延德进了乌衣台后,李延庆就开始有意控制乌衣台的规模。
“王朴对魏三娘动了真情?这事你确定吗?可有确切证据?”
李延庆连问两遍,实在是因为这事情太离谱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枢密使对一介小小的歌妓动了真情?
这事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
袁立笃定地回道:“郎君,确切证据在下确实没有,但在下与魏三娘多次见面,眼睁睁看着她从刚入王府时的面无生气,到如今的满面春风,以在下的经验来看,绝对是受到了情爱的浇灌才能有此等转变,毫无疑问,她与王朴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魏三娘进入王府,是去年年末的事情,到如今都快一年了。
加之魏三娘青春貌美、通晓音律,与王朴发生些什么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延庆尚未经历过真正的情爱,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略作思忖,倒也能理解袁立的说法。
“要真按照你的说法,这事可就麻烦了,我记得,这魏三娘父母皆患有重病,她愿意卖身,正是为了替父母治病,如今她傍上了王朴,恐怕很难再用治疗费胁迫她提供情报,而且若是魏三娘将你与她的交易告诉王朴,那你可就危险了。”
李延庆很快就意识到此事背后潜藏的巨大危机,并提醒袁立一定要重视此事。
袁立冷静如初,徐徐回道:“确如郎君所言,若是她将此事告知王朴,那就大事不妙了,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魏三娘还未将此事告知王朴,而且这事发生在郎君去洛阳的日子里,在下未经郎君允许,已私下将魏三娘的父母关押了起了,想来魏三娘并无放弃父母的胆量......”
“等等。”
李延庆伸手打断袁立,问道:“你将他父母给关押了?”
袁立低下头:“在下自作主张,还请郎君谅解。”
“我倒不是怪你,只是觉得有些......”
李延庆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事情怎么就演变到绑架人家父母上去了?魏三娘不过是个想要救父母的穷苦女子,并非董三牙那样的地痞恶棍,也非韩伦那样的勋贵恶霸,怎么会成这样呢?搞得自己成了什么恶人似的......
倒不如说,从自己决定创建乌衣台,并让袁立来负责牙侩铺后,事情就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袁立可是从武德司里出来的,不择手段就是他的手段......李延庆忍不住替自己辩解着。
自己要想挽救李家,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尽可能地探知情报,王朴是郭荣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在他府上安排眼线是必不可少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自己穿越之后就注定会卷入这混乱漆黑的旋涡,只要能求生,任何手段都不能忌讳......
李延庆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
就在心中稍安的刹那,李延庆的心境似乎又有了稍许不为人知的变化。
见郎君的脸色阴晴不定,袁立并不觉得奇怪,也一点不着急。
袁立很清楚,自家郎君虽说见识深远且行事果决,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经历太少,心中必然有几道需要打破的门槛。
这需要时间,作为过来人的袁立很有经验。
不过自家郎君并非等闲之辈,应该要不了多久......
袁立在心中默默低语着。
不出袁立所料,没过多久李延庆的面容就恢复了平静:“从我让你接手牙侩铺起,就注定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此事并不怪你,不过你打算如何处理魏三娘这事?”
不愧是郎君,果然心智非凡......袁立心中赞叹,不慌不忙回道:
“在下目前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魏三娘父母被掳,她必不敢妄动,况且她只是一名歌妓,王朴身为枢相,绝不会对魏三娘长情,只需假以时日,这魏三娘还是会乖乖由在下摆布,在下目前要做的,便是以断其父母的治疗为由,逼她交出情报来。”
“欸......”
李延庆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从椅上起身:“这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从她那尽可能拿到情报。”
袁立却不着急起身:“在下昨日与魏三娘见过一面,并与她做了深入交谈,得到了一些情报。”
“哦?”
李延庆正要推门,闻声回过头:“你且说来。”
袁立这才起身:“听魏三娘说,王朴昨夜带着怒气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对那韩令坤破口大骂,骂那韩令坤是没病装病,故意不想领兵,硬留在开封。”
韩令坤没病装病?不想领兵?李延庆乍一听还有些迷糊。
不过仔细一想,李延庆一下就想明白了。
莫非,郭荣与王朴本来是想让韩令坤领兵出征,借此将韩令坤支出开封,以便审讯韩伦,结果韩令坤用装病的法子推脱了领兵之职,所以王朴才会带着怒气回家?
这个猜想刚在脑海中浮现,李延庆的直觉就断定是这么回事。
为何窦仪会出任西京留守?为何窦仪一到洛阳就迫不及待地搜集十阿父的罪证?为何范质会将自己与高锡派往洛阳?
这不就是要对十阿父动手么?
而这背后的主使者,除了皇帝郭荣,还能是谁?
那么,让韩令坤领兵出征,必然就是郭荣计划中的一环。
这样韩令坤便无法留在开封照拂受审的韩伦。
只是韩令坤救父心切,用装病的法子,强行留在了开封......
一念至此,李延庆脸上浮起笑容,伸手拍了拍袁立的肩膀:“这情报相当重要,有劳你了。”
“能帮到郎君,就是在下最大的荣幸。”袁立低着头,态度依旧不骄不躁。
李延庆点了点头:“你继续好好努力,不过,要给自己留条退路,谨防那魏三娘翻脸。”
“魏三娘能仰仗的,无非是王朴以及王朴手下的开封府,在下已派人盯着开封府以及王府,若有动静,在下随时都会撤离,郎君无需为在下担忧。”袁立的语气中透着自信,目前牙侩铺的盈余足够他扩张人手。
李延庆看着袁立,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最终,李延庆又郑重拍了两下袁立的肩膀:“让你负责这牙侩铺,或许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这牙侩铺也已开始盈利,往后你就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以你个人的安全为上。”
袁立抬起头,目光坚定:“郎君对在下有大恩,经营牙侩铺也是在下的心愿,在下愿替郎君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