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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如乱麻

    “不不不不不。”

    韩伦头摇得像拨浪鼓:“御史此言差矣,我哪敢违抗朝廷的旨意呢?”

    李延庆质问道:“那司马究竟是何意?”

    韩伦尴笑着搓了搓手掌:“我的意思是,能否既不违抗朝廷的旨意,又能不去开封受审?”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李延庆被韩伦弄得有些无语,一贯平稳的心态不由泛起了波澜。

    这天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李延庆盯着韩伦,一字一顿:“司马,这事依我看,是绝无可能的,你还是莫要做此妄想。”

    “额...”韩伦眼神有些躲闪,偏过头去:“那就,那就当我没说过。”

    李延庆收起情绪:“韩司马,若是朝廷真召开三司推事,我以为你还是莫要胡来,就先入京一趟,圣上召开三司推事无非是要还司马一个清白罢了。”

    既然韩伦有意对窦仪下手,那李延庆当然要想方设法阻止此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韩伦这疯狗离开洛阳。

    只要韩伦进了开封,照如今这般形势,那便是尘埃落定,他再无蹦跶的余地。

    见韩伦仍旧迟疑,李延庆接着劝道:“韩使相近来颇得圣上青睐,有令郎在,范质与窦仪在开封又如何能颠倒黑白?”

    “可是吾儿...”韩伦刚开口,却戛然而止。

    “可是怎么?”李延庆连忙追问。

    李延庆明白,韩伦这是说漏嘴的前兆,方才他收到的信里必然有什么机密情报。

    “些许烦心事,不说也罢,御史狩猎如何了?可猎到了什么稀罕动物?”韩伦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李延庆转头看了眼白马背后的皮袋:“收获不多,只猎到几只兔子。”

    “那李御史继续狩猎,我身体突感不适,恐怕要提前返回洛阳了。”韩伦现在只想返回洛阳,将儿子寄来的信再好生看上一遍,他方才心急如焚,未能仔细看完,漏了不少内容。

    “今日是司马提议狩猎,司马既然要回城,我又如何好意思留下?”李延庆状似体贴地说道:“我还是送司马回洛阳好了。”

    韩伦也不好意思拒绝:“那,便有劳御史了。”

    一支鸣镝划破天际,李延庆很快召集齐所有散布在林间的亲卫,浩浩荡荡“护送”韩伦返回洛阳。

    终于,在太阳下山前的酉时末,一行人穿过北门进到了洛阳。

    刚一入城,韩伦就迫不及待地与李延庆拜别,领着一帮亲信快马往家中赶。

    望着韩伦逐渐消散在暮色中的背影,李延庆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韩府所在的敦厚坊离北门很近,韩伦很快便返回府邸,又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书房。

    难以想象,他那肥硕如猪的身躯是如何能跑去来的。

    但他真的跑起来了。

    进到书房后,韩伦松了口气,重重阖上房门,接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色信封。

    韩伦来不及坐到椅上,边走边拆开了信封并仔细看了起来。

    很快,韩伦便看到了自己之前漏掉的一段话:

    “阿爹,攻讦范质与窦仪并非妙策,教你此策者,恐包藏祸心,还请阿爹速速回信,告知孩儿此人的名讳......”

    看到这里,韩伦五官揪成一团,心中念叨着:是谁教我攻讦范质与窦仪来着?

    很快,韩伦心里有了答案。

    先是王爽提议,用弹章来攻讦范质。

    后是李延庆提议,让韩令坤入宫,向圣上直接攻讦范质。

    王爽...李延庆?

    韩伦本就一团乱麻的思绪,更乱了。

    ......

    与此同时,李延庆回到家中,换了身常见的深色襕衫,头戴斗笠,以黑纱遮住面庞,孤身一人从后门而出,徒步赶往洛阳留守府。

    王爽与王重霸安插在留守府外的眼线,早万年就撤了。

    柴守礼与韩伦的眼线,近来也已悉数撤去。

    李延庆已经无需通过高锡来联络窦仪。

    不过为求稳妥,李延庆还是做了必要的伪装。

    行了约一刻钟,李延庆来到了留守府的后门。

    看守后门的皓首老仆,乃是窦仪同姓的窦家族亲,受到窦仪绝对的信任。

    上次去偃师县寻穆家的,也正是这名老仆。

    老仆将李延庆迎进后门,带着李延庆一路来到窦仪所在的小院。

    今夜天朗气清,窦仪正在靠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观星赏月。

    见老仆领着一黑衣人前来,窦仪问道:“可是李御史?”

    李延庆摘下斗笠,嘴角露出微笑:“窦留守,许久不见了。”

    “李御史,你来得正好,快,里边请。”窦仪连忙从椅上起身,笑着邀李延庆进屋。

    听的出来,窦仪的心情是相当的愉悦。

    进到屋中后,窦仪点燃了几案上的油灯,接着轻轻将房门阖上。

    两人依次落座,李延庆先开口:“三司推事这事,留守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下午就收到了,善恶到头终有报,韩伦这厮,在洛阳作恶多端,这回终于是要栽了,哈哈哈哈。”窦仪脸上洋溢着喜悦,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笑罢,窦仪又夸赞道:“这还得多亏了李御史的妙计,若非李御史妙计连出,我拿这韩伦还真没法子。”

    李延庆却是波澜不惊:“这三司推事才刚刚召开,韩伦应该还有别的手段,留守切不可大意。”

    目前,全盘计划可以说才开展到第三步,离彻底扳倒韩伦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李延庆当然不会做半场开香槟这等蠢事。

    “这我当然清楚,不过总归起了个好头,应当庆贺一番。”窦仪依旧乐呵呵的。

    “下官今日来拜见留守,是有一件要紧事想告知留守。”李延庆有些不忍破坏窦仪的好心情,但事态紧急,他不得不说。

    窦仪觉察到了一股异样,当即问道:“哦,是何事?”

    李延庆直言不讳:“那韩伦,似乎意图派人刺杀留守。”

    “什么?刺杀?”窦仪豁然起身,瞪大了双眼:“韩伦是不想活命了么?竟要派刺客来刺杀本官!”

    李延庆回道:“刺客倒是还没派,但下官打探到他有这个意图,他近来患了失忆症,做出点不合常理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