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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离间计(一)

    间者,使敌自相疑忌也。

    自古人心最难琢磨。

    而离间计,偏偏就是要挑起人心的猜忌,使敌人从内部割裂。

    李重进为朱元准备的离间计,就是为朱元“量身打造”的。

    吴观也参与了制定计策,但他并不看好离间计的效果。

    “使相,这朱元的家小皆丧命先帝之手,对我大周必然恨之入骨,他也因此而得到唐主李璟的信赖,策反此人的难度,恐怕不小。”

    吴观倒也不是要否定离间计,他只是想提醒李重进,这计谋成功的概率或许并不乐观。

    李重进却不以为然:“你莫非觉得这离间计难以成功?”

    吴观迟疑了一阵,回道:“下官以为,如今伪唐大敌临头,宋孙两党不说放下成见、同仇敌忾,至少也不会如以往那般互相敌视,况且朱元对我朝又那般痛恨......”

    李重进不耐烦地打断吴观的长篇大论:“这你就大错特错了,国家愈是危急,这两党斗起来就愈是没有底线,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

    说罢,李重进抬头瞥了眼紫金山的方向,冷笑道:“也许,驻守山顶的边镐,还盼着我与朱元联系,这样他才好名正言顺地对朱元下手,如此情形下,那朱元就算对我朝恨之入骨,可性命攸关,他也只能放下仇怨,乖乖投降于我。”

    吴观垂下了头:“使相教训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

    李重进视线回到吴观身上,凝视一阵,命令道:“你莫要多想,照我的指示行动即可,一个月内,这朱元必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若吴观再有犹豫,李重进就会毫不犹豫地撤销吴观的差事。

    但吴观早非官场小白,他当即将迟疑抛诸脑后,面容严肃地接下了差事。

    “下官明白,定不会叫使相失望!”

    深沉的夜色逐渐笼罩淮南大地。

    吴观来到关押俘虏的营帐,叫来驻守此地的小校,吩咐道:“去将昨晚抓获的两名俘虏带来。”

    小校认得吴观,当即领命而去,很快将两名脏兮兮的俘虏压到帐内。

    八月末,淮南雨水仍未停歇,加之周军大营地势较低,关押俘虏的营帐多陷于泥泞。

    这两俘虏被抓来还不过一天,就已浑身是泥,被士兵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两名俘虏来自紫金山北麓的唐军营寨,深夜刺探周军大营时被周军斥候抓住,他们经受不住严刑拷打,供出了紫金山北麓守将是朱元的情报。

    俘虏们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冷颤,就连脏兮兮的头发末梢也跟着微微发颤。

    吴观视线轻轻扫过两颗和泥带血的头颅,语气冷漠:“你们,可想活命?”

    两名俘虏的颤抖停了下来,一名面色黝黑的俘虏缓缓抬起头:“如何能活命?”

    在淮南待了半年多,吴观对淮南方言早已不再陌生,继续用淮南话说道:“替本官给你们主将朱元送封信,就能活命。”

    另一名俘虏也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我等愿替官家效力。”

    这时候,官家还不是皇帝的代称,通常用来尊称为官者。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名俘虏脱下满是泥泞与血迹的破烂衣裳,换上干净的麻衣,怀揣吴观给的信,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朝南面的紫金山行去。

    两名俘虏的身后,跟着吴观与五十名士兵。

    押送两名俘虏进入森林地带,吴观才领着士兵返回大营。

    再往前,就是唐军的势力范围了。

    ......

    紫金山北麓,一块山间平地上,矗立着朱元的本阵。

    大帐内,朱元站在木板前,就着烛火,端详着淮南局势图。

    朱元在南唐费尽心力往上爬,又极力说服唐主李璟出兵支援淮南,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周朝复仇。

    看了一阵子地图,朱元心头莫名火起,叫来了副官杨玎,询问道:“昨夜派出的斥候,至今还无一人归营?”

    前日,朱元领兵扎好了营寨,第二天夜晚立刻就派出二十余名斥候,去打探山下周军大营的情况。

    杨玎也是中原人士,当初随朱元一道南逃,深得朱元信赖。

    “目前,暂无斥候归来。”杨玎压着嗓音,生怕惹恼了朱元。

    自领兵离开濠州后,朱元的情绪是一日比一日急躁。

    南唐五万援军在边镐的指挥下,一直躲着周军,千方百计不与周军交锋。

    这让急于求战的朱元颇为恼火,但他又不敢违命,就只能一直憋着,越憋心里就愈是上火。

    不过朱元倒也很少在杨玎面前动怒,听闻斥候无一人生还,他只是皱了皱眉:“北贼果然防备严密,山下领兵的,应当就是那李重进无疑了。”

    杨玎惊道:“李重进不是北贼统帅么?他竟敢身赴险地?”

    “李重进就是这莽撞的性子,与郭威一模一样。”

    说到李重进与郭威时,朱元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这两人血肉。

    前朝后汉时,朱元曾在河中节度使李守贞麾下效力。

    而李守贞因为起兵作乱,被时任枢密使的郭威领兵平灭,朱元的家人当时都在河中城内,皆命丧郭威与李重进之手。

    朱元转头看向杨玎,脸上的狰狞已无踪迹,呵斥道:“你莫要惊慌,不过是区区李重进罢了!”

    “下官并未惊慌,只是有些惊讶。”

    杨玎嘴头说着不慌,心里其实慌得要死。

    自今年年初,李重进在寿州正阳大败南唐三万大军后,其威名就已传遍淮南各地。

    淮南军民还“亲切”地给李重进起了个“黑大王”的诨名。

    一听山下就是李重进本人,杨玎甚至已开始谋划着如何跑路了。

    就伪唐这些疏于战阵的兵卒,怎么可能打得过李重进和他手下的十余万周朝禁军啊?

    这就是杨玎心里的真实写照。

    朱元再度看向地图,喃喃道:“他李重进就算用兵如神,可他手下士卒早已疲惫,加之补给匮乏,如何能是我大唐五万天兵的对手?此战,我大唐必胜。”

    “大唐必胜”这话,杨玎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杨玎就不明白,朱元明明是中原人士,为何会对这割据江南的伪唐有如此深的认同感?

    虽说杨玎的家属也丧命于郭威之手,但他认为自己复仇无望,在南唐也只是想混个一官半职讨生活罢了。

    朱元的情绪,杨玎实在是理解不能。

    但杨玎也不敢表露自己的不解,他装作认同的样子,高声附和:“刺史说得对,大唐必胜!”

    朱元在南唐目前官至和州刺史,故而杨玎以刺史相称。

    杨玎话音刚落,一名朱元的亲兵慌慌张张进到帐内:“刺史,昨夜出去打探军情的斥候回来了。”

    “回来了?”

    朱元猛地转过身:“快将他们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