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唉,还是李御史你靠得住。”
其实韩伦昨天看过儿子寄来的警示信后,对李延庆稍稍起了疑心。
但李延庆的表现太过完美无缺,再加上韩伦先入为主地认为李延庆站在自己一边。
因此,现在韩伦对李延庆可谓是全盘信任。
李延庆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杯,轻嗅茶香,问道:“韩司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详参详。”
韩伦挥退侍女,又迟疑了一阵,方才咬牙切齿道:“此事说来话长,数日前我布置的眼线打探到消息,那窦仪暗中罗织了不少我的罪证,并意图将这些伪造的罪证在两京散播,而就在刚才,开封传来消息,窦仪已将那些伪造罪证在开封城内散播,其目的定然是为了抹黑我!”
说到“罗织”与“伪造”两词时,韩伦着重加强了语气。
李延庆皱着眉,同仇敌忾道:“窦仪明面上动不了司马,就暗中造谣,真是下贱!”
“窦仪就是下贱!十足的贱人!”韩伦用力拍打茶几,将几上的茶杯都震得乱颤。
李延庆当即向前倾身,好言宽慰:“司马息怒,你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等下贱招数断然是对你无用的。”
“李御史说得好!我身正影子正,自是不惧,只是窦仪这招实在阴损,我气不过!”
韩伦的嗓音如震天雷声,貌似中气十足,但细听之下,又隐隐透着股心虚。
“那,韩司马打算如何应对?”
听李延庆这么一问,韩伦当即就萎了下来,讪笑道:“我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所以才找御史来商量对策。”
李延庆略一思忖,眼眸闪过一丝亮光:“我有一策,司马可愿听听?”
韩伦再度拔高声调:“御史快请说。”
李延庆抿了口浓茶,分析道:“窦仪用这等阴损招数,无非就是想败坏司马在圣上心中的印象。”
韩伦点了点头,面露忿恨:“不错,窦仪定然就是打得这等算盘。”
李延庆放下茶杯,接着分析:“窦仪这招虽然阴狠,但也确实有一定成效,此时此刻,这些伪造的这些罪证,极有可能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而且他兴许还有什么厉害后招。”
开封离洛阳四百余里,韩伦的信使即便昼夜兼程,也要两日才能将消息从开封送到洛阳来。
即便这些罪证两日前才刚刚在开封市井间发酵,但有了两日的散播,这些罪证必然已是一传十、十传百,乃至传到上万人耳朵里。
韩伦身在洛阳,收到的必然是滞后的消息,做出的应对也会存在一定的滞后。
李延庆使出的传播罪证这招,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韩伦闻言,低着头算了算日子,又想起了被窦仪救走的穆家二子穆礼,心中愈发惶恐,背后开始不自觉地冒出冷汗。
“御史可有良策?”韩伦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期盼地望着李延庆,希望能得到个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法。
李延庆略作迟疑,成竹在胸道:“司马父子两代为我大周效命,实乃我大周之忠臣,如今令郎在禁军中身居高位,圣上对司马与令郎的倚重可见一斑,不论那窦仪有多少阴损招数,他都得先动摇司马与令郎在圣上心中的重臣形象,方可继续攻讦司马。”
韩伦只觉李延庆分析得一针见血,有如吃了颗定心丸,心中安定不少,迫不及待地问道:“御史的意思是,我只要能在圣上心中维持忠臣印象,那窦仪的计策就会不攻自破?”
“正是如此。”
李延庆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司马只需让令郎搜集那窦仪伪造的罪证,而后手书一封呈给圣上,诚恳表达自己的忠贞之心,逐条批驳窦仪的无端指责,如此便可安然无恙。”
韩伦仔细思考一阵,觉得李延庆这法子确实不错,而且似乎是当下唯一行之有效的对策,当即夸赞道:“真是妙计,李御史果然才智非凡!”
李延庆淡然回道:“司马谬赞了,我这法子其实很是粗糙,而且窦仪必定还有后手,司马切不可大意。”
后手...韩伦脸上闪过一丝凶戾,旋即恢复正常:“多谢御史提醒,我定会多加注意。”
李延庆漫不经心地提到:“对了,我上次去留守府时,曾见到过几名身形魁梧的壮汉,应该是窦仪豢养的家丁打手,司马可有调查过那些人的来历?”
韩伦面色顿时有些发黑,嘴上却硬气道:“一些家丁打手罢了,我从没当回事。”
其实韩伦早就在留守府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所谓窦仪暗中豢养的高手,他是一个都没挖出来。
“也是,不过是些家丁打手,没什么好怕的。”李延庆淡然一笑,接着加重语气:“那窦仪在洛阳势单力薄,司马还是多多注意窦仪在开封的动向,唯有在开封,窦仪才能有威胁到司马的手段。”
李延庆口头对留守府中的家丁打手满不在意,韩伦却愈发紧张了起来,他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韩论眼里原本软弱无能的窦仪,却突然间神通广大了起来,这令韩论甚是惊恐。
见韩伦面色阴晴不定,肩头也有些轻微的颤抖,李延庆自觉目的已经达到,起身道:“我在留台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韩伦闻言,连忙收起思绪,跟着起身:“我送御史一程。”
将李延庆送离韩府,韩伦立刻吩咐仆役备好马车。
很快,韩伦就火急火燎地来到柴守礼的府上。
柴守礼正在佛堂中祷告,听闻韩伦上门,派人将韩伦迎进了佛堂。
佛堂内檀香缭绕,纯金佛像下摆着两个灰色蒲团,柴守礼与韩伦相对而坐。
听韩伦介绍完开封传来的“噩耗”,柴守礼很是意外:“窦仪派去开封的两名信使不都处理掉了么?他们携带的罪证也都在你手上,窦仪为何还能在开封城散播你的罪证?”
韩伦盘坐在蒲团上,面目狠戾:“定然是那窦仪动用了在暗中的人手,又派了一拨信使去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