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伦的挑动下,柴守礼对窦仪的不满逐渐高涨。
并很快演变为怒恨。
柴守礼面色凝重,双目中带着血丝,声音沉重:“确如你所言,这窦仪,近来是愈来愈过分了,杀两个信使,恐怕并不能震慑他,说不定,还会让他愈发仇视我们。”
柴守礼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窦仪本就仇视十阿父等勋贵,刚进洛阳城就想着对十阿父动手。
杀窦仪的两个信使,并不一定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反而会激起窦仪的怒气。
韩伦心下狂喜,脸上则依旧一脸阴沉:“我也是这么想的,依我看,干脆想法子将这窦仪弄走,换个识相点的西京留守上来。”
“是该如此,只要窦仪走了,一切都将平息。”柴守礼重重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柴守礼确实被韩伦说服了,他也认识到,洛阳“秩序”动摇的根源,正是窦仪。
我要有好主意还来找你?韩伦在心中腹诽一句,回道:“我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暂时还没有想到好法子。”
柴守礼白了韩伦一眼:“那就叫王爽来,他肯定有点子,而且他与我们一样,早就看那窦仪不顺眼了。”
韩伦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柴守礼的提议。
这几日,韩伦脑子里时不时就会蹦出那次宴会的场景。
韩伦隐约感觉到,王爽与王重霸在宴会上一唱一和,两人似乎有联手针对自己的嫌疑。
王爽与王重霸虽然都姓王,但两人此前并没有走得太近,韩伦还是不能笃定自己的感觉。
而且现下韩伦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韩伦只好回道:“那就叫王爽来。”
一听要设法扳倒窦仪,王爽很快就来了。
王爽虽然觊觎韩伦的田产,并想要借朝廷之手做掉韩伦。
但王爽的觊觎,是建立在朝廷确实要整肃十阿父的基础之上的。
如果朝廷真要整肃十阿父,王爽会毫不犹豫地将韩伦推出去背锅,并顺理成章地侵吞其田产。
可若是有机会,将朝廷派来整肃十阿父的窦仪扳倒,那王爽也会先放下对韩伦的觊觎,将目标转到窦仪身上。
孰重孰轻,王爽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听柴守礼与韩伦介绍完目前的情况,王爽很快就有了主意:
“窦仪乃是文官,要想扳倒他,就得用文官的手段。”
“文官的手段?”韩伦嘀咕一句,与柴守礼交换了个眼神,问王爽道:“何谓文官的手段?”
王爽抚着上颌的八字须道:“自然就是弹劾了,你们可还记得赵砺?”
“赵砺?”韩伦低头想了想,很快回想起来,高声道:“你是说那个留台侍御史赵砺?”
一年多前,赵砺在西京任留台侍御史。
此人极为疯狂,一年就上了二百多道弹章,将周朝西部几十个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弹劾了个便。
当时韩伦还以为这人是来整肃十阿父的,一直心有余悸。
王爽轻轻点头:“不错,就是那个赵砺,他乃是前前任西京留台侍御史,他在西京时,一年就弹劾了二百多个文官,弹劾官员乃是御史的本职,我们要想弹劾窦仪,那就得找御史帮忙。”
柴守礼皱着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我们是要找这个赵砺来帮忙么?”
“非也。”王爽微笑着摇了摇头:“这赵砺虽因弹劾有功,去开封当了侍御史,但才一年不到,就被停职外放,现在应该在什么穷乡僻壤当个小官吧。”
王爽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要想弹劾窦仪,最好是从西京留台找个御史帮忙,留台本就有监督西京官员的职权,由他们向朝廷递交弹章,最是合适。”
韩伦当即问道:“西京留台目前有侍御史一人,监察御史四人,我们找谁合适?”
王爽默然,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柴守礼与韩伦一看,当即就明白了,异口同声道:“李延庆?”
“正是李延庆。”王爽看着两名同伙道:“他也是留台监察御史,当然有权弹劾窦仪。”
韩伦却觉得有些不妥:“留台其余三个监察御史,都收过我们的好处,让他们上弹章岂不是更方便?”
王爽轻轻摇了摇右手食指:“那三人分量太低,成不了事,唯有这李延庆,刚立下大功,又是李重进的儿子,由他上弹章,朝廷必然会重视,这样才有可能扳倒窦仪。
而且我们还可借此试探李延庆,他虽然看起来是个贪图享乐的衙内,但此人刚入洛阳就去拜访窦仪,他究竟是不是窦仪的同伙,我们暂且还不能确定。”
柴守礼算是听明白了王爽的全盘用意,跟着说道:
“若是李延庆愿意帮我们,那就可以确定他并非窦仪的同党,而若是他不愿帮这个忙,那就得怀疑他来洛阳的用意了。”
“正是如此。”王爽抚着颌下山羊须,成竹在胸道:“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即便是对王爽依旧抱有怀疑的韩伦,听罢也感慨道:“实在是妙计,那就依你的好了。”
柴守礼看向王爽,问道:“不过,我听说那李延庆出城狩猎了?他去了何处狩猎?”
“他从西北方向出的城,应该是去吴廷祚在新安县的那片山林。”
王爽对洛阳周边的土地山林了如指掌,自以为猜到了李延庆的去向。
“那只能等他回城再说了。”柴守礼说罢,又问道:“若要弹劾窦仪,那两个信使还杀不杀?”
王爽毫不迟疑:“信使当然要杀,不然岂不是让窦仪知道那封密信丢了?而且要秘密地杀掉,不能让窦仪知晓。”
“嗯...”
柴守礼仔细思忖一番,自觉整个计划再无纰漏,便吩咐韩伦道:“立刻派人,去将两个信使除掉。”
“我这就去安排。”韩伦当即起身离去。
“别急。”
王爽叫住韩伦:“既然要请李延庆帮忙,谢礼必不可少,依我看,这些日子可以先准备些美人良马,以及稀奇赏玩,等那李延庆一回城,就送到他府上去。”
韩伦撇了撇嘴:“不就是钱吗?这个好说,只要能扳倒窦仪,这钱我全出。”
王爽粲然一笑:“那就有劳韩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