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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截获

    黄昏时分。

    偃师县城西,官道旁的驿馆,走进来两名客人。

    这两名客人很是年轻,皆身着青衣,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其中一人生得孔武有力,眼光锐利,腰间还挂着一柄手刀,一看就晓得不是好惹的主。

    此时地方官员更替频繁,一任地方官至多只有三年任期,而且大部分任期都不会超过两年。

    因交通不便,导致不少官员小半辈子都在漫漫旅途中。

    这又称为“宦游”。

    官道旁沿途会设立驿馆,给宦游的官员提供吃住,以及换乘的马匹。

    当然也不能白吃白喝白用马。

    宦游的官员,必须出示有地方衙门盖章的“驿券”,方可在驿馆中吃住,出示枢密院提供的“符券”,则可换乘驿马。

    这个制度的初衷是好的,能给许多只身宦游的低级官员提供旅途的保障。

    但这个制度有个很大的漏洞:

    即便不是官员的人,只要能出示驿券,也能在驿馆中免费吃住。

    所以,很多官员的亲属就会钻这个空子,拿着地方衙门出具的驿券,在驿馆里公款吃喝。

    这两名年轻人就并非官员。

    但他们拿出了盖有西京留守府印章的驿券,换来了驿子的款待:一桌精致的酒食,以及一间位于二楼、挂着三号门牌的客房。

    夜色很快黯淡下来。

    两名客人吃饱喝足,进到上房,兴许是旅途劳顿,没多久就熄灯入眠。

    三更时分,夜深人寂。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在驿子的带路下,来到了三号客房的门口。

    黑衣人打量着门上的门牌号,压低声调:“他们就住这里面?”

    驿子奸笑道:“就是这间,这两人看起来很是疲惫,我还在酒水里掺了蒙汗药,应该早就蒙头大睡了。”

    黑衣人满意地说道:“干得好,待到事成,我定会向韩司马禀报你的功绩,至少能缩短你一年役期。”

    “多谢韩司马,多谢韩司马...”驿子喜极而泣,当即就要给黑衣人跪下。

    驿馆的驿子,都是由所在县的富户充任。

    这驿子便是来自偃师县缑氏镇的富户。

    驿馆每年能得到的经费有限,但由于地处洛阳这等繁华地带,往来官员甚多,还有不少前来公款吃喝的官员亲属。

    这就导致驿馆开销甚大,每年都会产生巨额赤字。

    这些赤字偃师县衙门可不会报销,自然就落到了充任驿子的富户身上。

    在这偃师县的驿馆里,每个充任驿子的富户都有两年役期,轻者要脱层皮,重者甚至会直接破家,可谓是十足的苦差,弄得充任者苦不堪言。

    缩短一年任期,那就能节省近百贯开销,也难怪这驿子愿意当韩伦的走狗。

    “小声点,你先退下,接下来的事我来干就行。”说罢,黑衣人推开了隔壁四号房的房门,闪身进到屋内。

    黑衣人径直来到窗口,推开窗,探出头一看。

    果不其然,三号房的窗户是开着的。

    虽已入秋,夜晚还是有些许闷热,一般人都会选择开窗睡觉。

    黑衣人身手矫捷,很快就通过窗户翻进了三号屋。

    进到屋内,黑衣人先是借着月色扫了眼屋内情况。

    两名客人,都睡在纱布笼罩的床上,一人鼾声大作,另一人则悄然无声。

    鼾声大作者的枕下,露出手刀的刀柄,甚是摄人。

    “嘿,任你如何警觉,也敌不过蒙汗药。”黑衣人轻笑一声,来到放有两人行囊的桌旁。

    很快,整个行囊便被黑衣人翻查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行囊里有几套换洗衣物,各种杂碎的生活用品,一袋铜钱,以及几本没有封皮的书籍,看起来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黑衣人的目光移到了床上。

    据窦仪府上眼线的情报,这两人是奉窦仪之命,要往开封送一封信。

    既然包裹里没有,那这信八成是由这两人贴身保管。

    “啧,还挺谨慎的。”黑衣人啐了一口,轻手轻脚摸到床前。

    很快,黑衣人就从一人的枕下,摸出了一个信封。

    应该就是这个了...黑衣人检查了一下封口,又仔细搜寻了熟睡中的两人一番,再无其他发现,便带着信原路返回四号房。

    过了半个时辰,黑衣人再度进到三号房,从包裹中取走了几册书籍。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床上的两人接连起床。

    很快,两人就发觉,枕头下的信不见了,包裹中的书也不见了。

    两人面色大变,意识到驿馆内大有问题,连早餐都不敢吃,离开驿馆快马朝洛阳而去。

    ......

    一个时辰后,这封信连带这那几册书,就都摆在了韩伦的面前。

    信封上写着“望之亲启”四个字。

    望之,是窦仪二弟窦俨的字。

    韩伦拆开信,看了不过五行,面色霎时阴沉下来。

    “窦仪...”韩伦咬牙切齿,继续看下去,越看越是心惊。

    窦仪在信中告诉二弟窦仪,他欲图借助舆论,逼朝廷对韩伦动手,希望窦俨能动用窦家官场与文坛中的人脉,在开封大肆传播韩伦的种种罪行。

    信中还提到,这些罪行已经被窦仪编撰成书册,随信送往开封。

    韩伦忍着怒火将信看完,直想将信和那几册书都撕个粉碎。

    但些许残留的理智告诉他,还不能撕。

    这封信,是证据,是窦仪要对十阿父动手的铁证。

    韩伦还得靠着这封信,说服其余十阿父共同对付窦仪。

    信,撕不得,书,也撕不得。

    韩伦的满腔怒火,只能朝着桌子发泄。

    “好啊,窦仪这臭虫一般的东西,竟然敢用这等阴毒的法子来对付我!真当我是个草狗,任由他欺辱么?他窦仪算什么东西?他哪来的狗胆!?”

    韩伦右手握拳,一拳锤到桌上,震得桌上茶杯乱颤。

    锤了一拳,韩伦还不解气,又盯上了茶杯,左手用力一挥。

    一声巨响,茶杯砸到了墙上,贱得满墙茶水。

    连番发泄,韩伦终于是稍稍冷静下来。

    韩伦怒吼道“来人!”

    一名仆役应声入内:“阿郎有何吩咐?”

    “备车,我要立刻去柴府。”韩伦面色狠厉,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