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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没有一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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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厨娘?难道是自己府上走漏了风声?思绪纷呈中李延庆猜测到:想必那牙侩铺应该与娄家关系匪浅,所以娄斌才知道自己需要厨娘。

    那这厨娘自己是要还是不要?

    李延庆很快做出了决断,笑眯眯地看着娄斌:“本官离乡久,确实有些怀念开封的味道。”

    娄斌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下官明白。”

    ......

    滁州城东门通淮门外五里,有一座精致小巧的江南庭院,乃是娄斌在滁州城外的住所。

    庭院西北角,是一座琉璃瓦六角亭台,孔目官戴景坐在亭中石凳上,手握一杯美酒:“你给李推官送厨娘,就没想着撘两名漂亮侍女?他年轻气盛,正是渴望女色的年纪,厨娘不能贴侍候他,唯有侍女才能得他欢心,并打探到机密。”

    “事不能急,我若贸然送上侍女,势必会引起他的警觉。”娄斌面露微笑:“再说了,我等又不是要与李推官为敌,打探机密并不要紧,送厨娘,更能让他明白我等的心意。”

    戴景轻轻抿了口酒:“也是,届时李推官尝到熟悉的家乡菜式,总归能想起我等的善意。”

    娄斌自信地笑了笑:“就是这么个道理,美女总归有玩腻的时候,而且那李推官何等出,什么女子没有见过?送他美女,远不如送他厨娘。”

    “你这主意确实妙极。”戴景放下酒盏,问道:“令尊目前对周朝是怎么个态度?家父对是否彻底投靠周朝,还有些许迟疑,江宁府那边刚传来消息,唐皇似乎有意出动军北上,寿州城也一直没有陷落,这周唐之战也许还会出现变数。”

    “天下终究是要一统。”娄斌抬头望着亭外璀璨的星光:“家父和我都认为,终归是中原会胜出,只是周军目前的实力并不强于唐军太多,淮南之战定然会有变数,滁州也许不久便会重归唐军之手。”

    听闻滁州有可能重归南唐,戴景丝毫不感到慌张,他们戴家在滁州树大根深,影响深远,占据滁州的无论是周朝还是南唐,都得仰仗他戴家提供的胥吏来治理滁州。

    目前滁州州衙中的十二名胥吏,有两名姓戴,下边三个县衙,还有八名戴姓胥吏。

    不过戴景孔目官的位置,在周军攻入滁州之前,是他父亲戴深的。

    老谋深算的戴深不愿公然替周朝办事,便推出庶子戴景来接替他的位置,这样即便南唐反攻滁州后想清算戴家,戴深也可推出戴景来当替死鬼。

    戴景甚至能够想象到,当唐军找上门来时,他会被父亲捆绑起来,送到唐军大营,父亲甚至还会当众怒斥自己:“都是这孽子私自投降伪周,我戴深早已将他赶出戴家,他与我戴家没有任何干系.....”

    所以戴景也有私心,他此番既然得到了入州衙为孔目官的机会,那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为自己谋求一条更好的出路。

    戴景轻声问道:“若是局势有变,我等又该如何自处?”

    “这就得靠那位李推官了,我等要尽力巴结他,让他给我等谋求个周朝官,这样即便唐军反攻滁州,我等也可逃去开封谋生。”娄斌有成竹地说道:“送厨娘博取他的欢心,就是第一步。”

    自从昨夜里打探到李延庆是李重进之子,娄斌心中就酝酿出了一个完备的计划。

    娄斌的形和戴景差不多,也是娄家抛出的棋子,随时都有被抛弃的可能,为了未来,需要早作谋划。

    戴景好奇地问道:“那第二步呢?”

    “这第二步,便是献计。”娄斌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名单,放到戴景面前:“你抽空去拜访他们,将李推官的家世略微透露一点,不用太详细,一点点就行。”

    戴景打开名单一看,当即就明白了戴景的意思,但却面露疑虑:“此计你不是向马知州提出过吗?那马崇祚可是以朝廷政策为借口,否决掉了。”

    娄斌解释道:“这次咱们不走马知州的路子,我派人去打听过了,那马崇祚就一武散官,临危受命当的滁州知州,上边没人替他说话,这次咱们要投靠李推官,他不一样,上头有人。”

    “原来如此。”戴景这下完全明白了,但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不过咱们为何不走那位赵太尉的路子?听说他在前司的职位可不低,又是周皇的幕府元从。”

    “那赵太尉刚来滁州就大肆抓人,还要统统判处死刑,这般不通礼法的粗鄙武夫会在意咱们这些小吏吗?”娄斌对赵匡胤嗤之以鼻,却对李延庆交口称赞:

    “而李推官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科举出,过了明法试,虽然出武家,却是十足的文人脾气,你瞧他刚来滁州,就顶撞了赵太尉,还要重审讯囚犯,以律定罪,只有这样尊礼守法的人,才能听得进我的计策。”

    戴景边听边点头,待到娄斌说完,兴奋地说道:“而且这李推官之父乃是淮南道行营都部署,整个淮南都归他管制,只要李推官能向其父力荐你的计策,那就极有可能成事。”

    “没错。”娄斌轻轻颔首:“不过此事却不能急,最好等到李推官主动向我等征求计策时,再呈上去,这样效果会更好。”

    两人相顾一笑,举杯痛饮。

    ......

    李石步入屋内:“郎君,娄家的厨娘到了。”

    “带我去见她。”李延庆放下手中的证词,将其整理好放入抽屉内。

    这些证词乃是司徒毓今辛苦收集上来的,这会司徒毓像头死猪般趴在上闷头大睡。

    没过多久,李延庆便跟着李石来到了府上一间偏僻小院,见到了娄斌送来的厨娘。

    厨娘着靛蓝色的麻裙,形矮胖,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太清晰。

    看样子娄斌是真的送我厨娘,而不是美女...李延庆打量了厨娘一眼,问道:“你便是娄家派来的厨娘?该如何称呼。”

    厨娘低头,着一口熟练的开封口音:“奴家姓孟,家中排行第二。”

    听声音,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李延庆若有所思道:“孟二娘祖籍可是开封?”

    孟二娘答道:“奴家祖籍开封,几年前家父带着奴家来到滁州,投靠了娄家,家父替娄家当佃农,奴家能烧一手开封菜式,娄家便收了奴家当厨娘。”

    “原来如此。”李延庆轻轻点头:“今起你就在这间厢房住下,负责给我府上五十多人做饭,人虽然略多,但你无需担心,明起我会派两人协助你,食材我也会派人专门采购,你只管安心做饭便是。”

    “奴家明白。”

    见过厨娘,李延庆带着李石原路返回。

    行走在细碎的石子路上,李石问道:“郎君,明要派哪两个人去协助那孟二娘?我们这可都是男人,恐怕不太合适。”

    “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有几个能下厨?这孟二娘是谁送来的,我就找谁要帮手,他娄斌不可能不给。”李延庆放缓步伐,感受着耳边轻柔的风,以及沙沙的竹响。

    李石再度问道:“那这孟二娘是否有可能是娄斌派来的察子?属下是否应该派人盯着她?反正弟兄们大都很闲,有的是人手。”

    “是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高,娄斌在知道我的份后,应该没这个胆子来窥视我。”李延庆顿了顿,接着吩咐:“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明起你安排两名机灵弟兄盯着点,但凡有异动,先拿下再说。”

    李石点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第二一早,吃完一顿舒爽的河南样式的早餐,李延庆将司徒毓打发出门,便骑马赶赴推官衙门。

    刚进门,娄斌就迎了上来:“推官,那孟二娘做的菜式,可还合胃口?”

    李延庆瞥了他一眼:“虽然口味仍有不足,但菜式总归是对的。”

    娄斌略显惊慌:“这孟二娘已是下官所知,滁州城内最会做开封菜式的厨娘了,若是推官仍不满意,还请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

    李延庆打断道:“无妨,你的心意我明白,这孟二娘本官很满意。”

    “那下官便放心了。”娄斌稍稍心定,他还指望着李延庆能施以援手,万不敢让李延庆感到不满。

    李延庆暗示道:“不过,本官府上现下有五十多号人,一个厨娘略显不够,长此以往,恐怕会累坏那孟二娘。”

    娄斌当即表态:“下官明白,今放衙,下官立刻就再派两名精通厨艺的厨娘去协助那孟二娘。”

    “事不宜迟。”李延庆走向公案:“立刻开始今的审讯。”

    下午申时刚过,李延庆完成了今的审讯工作,带着供状去往赵匡胤所在的公廨。

    通报完毕,李延庆进入公廨,双手呈上供状:“这些是今的供状,还请太尉过目。”

    亲卫从李延庆手中接过供状,呈到赵匡胤案前。

    赵匡胤拿起供状草草翻了一眼,便放下供状:“李推官,昨你与某提过的以工代赈之法,某已和马知州商议过了,知州也认同你的法子,某已找人规划新州衙的草图,再有个十余,应该便可开始动工。”

    正常来说,设计州衙的草图不可能在十之内完成,但皇甫晖的一把大火并未完全烧毁州衙,留下了地基和墙壁。

    现在只需要照着断壁残垣重修一番,便可重建州衙,这就大大缩短了设计草图所需的工期。

    这赵匡胤办事还快...李延庆拱手称赞:“太尉雷厉风行,下官不胜佩服。”

    “军中一向如此,就讲究一个快。”赵匡胤起来到李延庆前:“今审讯既已完成,推官可否随某再去一趟州狱?前两定罪的囚犯,今要一并施刑。”

    “下官愿意随行。”李延庆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这些囚犯都是由他一一定罪,行刑他有责任在场监督。

    两人在士兵的簇拥下来到州狱,赵匡胤临时组建的滁州马步院已经在州狱门口准备好了刑台。

    四十名定罪囚犯中,共有三人因杀人抢掠被判处死刑,赵匡胤要当着滁州百姓的面,将他们处斩,以提升滁州衙门的威望。

    来观刑的百姓很多,密密麻麻挤满了整条街道,一眼望不到头。

    坐在高高的观刑台上,望着默然的围观人群,李延庆心中思绪万千:这滁州城平里冷冷清清,看不到多少居民,想不到竟有如此多人在城中居住,人类果然是最坚强的生物,即便在动残酷的战争年代,仍然能顽强地生存下来,而正是因为这种顽强,人类才能成为这个大千世界的主宰......

    “李推官。”

    坐在李延庆不远处的知州马崇祚,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知州。”李延庆从思绪中转醒,转头看向着绯红官袍的马崇祚。

    马崇祚微微低头,轻声问道:“李推官之前可曾见过处刑?”

    “尚未见过。”李延庆摇了摇头。

    马崇祚关切地说道:“处刑的场面会有些血腥,头一次见夜里也许会睡不着觉,李推官一会可以别过头去。”

    “多谢知州提醒,下官会注意的。”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李延庆却并不打算回避。

    处这等乱世,如何能逃避血腥场面?李延庆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围观人群中,李延庆甚至还见到了不少,有家长陪伴的幼小的孩童。

    这年头普通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去刑场观刑,甚至成为了普通人难得的娱乐,同时还能对小孩起到一定的教育和警示意义。

    没多久,三名披头散发浑污垢的死刑犯,在军精锐的严密押解下,被拖拽上了刑台。

    监斩官乃是赵匡胤麾下小校王仁赡,按照规定,王仁赡必须向三名死刑犯问询冤屈,若有犯人喊冤,那行刑就得中止。

    不过三名犯人早已伏法,并未有人喊冤。

    随着王仁赡一声令下,三名死刑犯被一一压倒在刽子手刀下。

    没过多久,处刑仪式便宣告终结。

    李延庆亲眼看着三条人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而且三人的死刑判决,正是出自他手。

    那刀口喷出的一蓬蓬鲜血,仿佛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他能够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铁腥味。

    但李延庆心中没有一丝动摇,亦没有一丝惊惧。

    明,他也许还会再度剥夺他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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