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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桌上是一册摊开的诏令抄本。
晚饭过后的一个时辰,本是李延庆一天之中精力最充沛的时段,往往被李延庆用于记忆最难的知识点,但此刻他却没什么心思看书。
翟氏竟然要给那两小孩找朱昂做老师......李延庆虽然视线放在书上,但满脑子想的都是继母与两个同父异母弟弟的事。
那两小孩现在确实还小,但若是拜了朱昂为师,将来定然后患无穷,自己能否找个什么法子,制止此事?李延庆很想要将祸患扼杀于萌芽之中。
李延庆甚少与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处,对他们自然也没太多感。
直接向父亲李重进明说?李延庆马上就否决掉了这个法子:
这肯定行不通,自己作为儿子,有什么立场阻挠母亲给另外两个儿子找优秀的老师呢?一不小心,也许还会给父亲留下个善妒的坏印象,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从朱昂入手?这倒有可能实现,他毕竟是自己举荐的,对自己应该心怀感恩。
但李延庆仔细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法子:照目前的况来看,朱昂也许已经攀上了自己的继母翟氏,如果自己冒然写信劝说朱昂,这封信也许转头就会到翟氏的手里,而后就到了父亲李重进的手里......
而且朱昂他只是个观察使推官,本算是个闲差,兼带着教导两名小衙内,看上去也是很合合理,自己确实找不到理由阻断此事......
脑海中思绪翻腾,李延庆足足两刻钟也未能想出个好法子来。
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吗?李延庆不由苦笑出声,这朱昂正是自己替父亲招揽的观察推官,结果不光老师吴观的地位受到威胁,继母翟氏也借此兴风作浪......
等等,李延庆转念又想到:或许继母翟氏只是无意为之呢?也许她只是想给两个亲儿子找个好老师罢了,碰巧边就有朱昂这样的高才,翟氏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
越想李延庆越觉得有道理,他不由想起去年翟氏给他缝制的风帽,想起翟氏对他不似作伪的关怀,而且翟氏今年才二十多岁,那么年轻,不太可能心思深沉......
翟氏是个好人,也是位很好的继母,这一点李延庆不可否认。
李延庆刚穿越过来时,本以为继母翟氏会很难应对,结果翟氏却是个极好相与的人,用温柔打消了李延庆的顾虑。
“此次翟氏应该是无意的吧。”李延庆盯着书页,出神地念叨着。
就当她是无意的...李延庆甩了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来年三月初便是明法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供他浪费了。
时间一转便到了九月上旬,在家闷头读了大半个月的书,李延庆感到有些腻味,想出门转悠转悠,转换下心。
正巧朝廷因重阳节休沐一天,大哥李延顺打算出城狩猎,李延庆便要求大哥带上自己。
李延顺还邀上了同在宫中为直的安守忠,相约明重阳节出城狩猎。
本来按照传统,重阳节是要登高望远,赏菊赋诗,但开封周边实在缺少山丘,而且三位衙内都没有赏菊的雅兴以及赋诗的兴致,正值秋高气爽,干脆出门打猎。
出城的大道上,李延顺骑着高头大马,对两名同伴打趣道:“要我说,什么登高眺远,什么赏菊赋诗,简直乏味至极,有这功夫,出城几头鹿或者麝,就着美酒吃烤,岂不美哉?”
“长循兄所言极是,什么菊啊赋的,我可是全然欣赏不来,还是烤美酒更合我意。”安守忠笑着附和道。
虽然安守忠接受过系统的儒家教育,但他学习的目的并非参加科举,自然不会花功夫去研究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些全然都是无用之物。
武将的后代此时虽然也修习儒学经典,但他们大都更看重实用,他们的目标是成为坐镇一方的节度使,为封疆大员,奏章自然要会写,案件也要会断,但他们认为诗词歌赋之类的无用之物大可不必学习。
安守忠转头问李延庆:“三郎啊,我记得你是在国子监里读书,你不会沾染上这些文人的臭毛病吧?”
“怎么可能,我读的是律学馆,不学诗词歌赋的,而且对那些东西我也是兴趣缺缺。”
李延庆当然不可能去学习诗词歌赋。
诗词歌赋能帮他拯救李家吗?能治理国家安顿百姓吗?不能,那为何要用有限的人生去钻研这些东西呢?
当然了,李延庆也并非瞧不起诗词歌赋,只是基于武将家庭的出,以及自己特殊的使命,自然而然地放弃了研习诗词歌赋。
“那便好,我啊,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卖弄文采的蠢货,家父就养了几个这样的废物,文绉绉地,看起来很像回事,但遇到事,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最是没用。”安守忠相当不待见文人。
李延庆若有所思:看样子安审琦在襄阳,没招到几个能用的幕僚,不过也是,他一直游离于朝廷之外,此时周朝又强盛,有本事有眼见的文人不可能去投靠他。
安守忠的这番对文人的贬斥,引起了李延顺的共鸣,两人合起伙来骂上了头,一路上都在肆无忌惮地怒骂文人。
李延庆对文人倒没有这么排斥,便未参加,而是惬意地欣赏着沿途的田园风光,心中烦闷尽皆消散。
三人以及后跟着的二十名护卫,沿着官道行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李家在开封城郊外的一处私有林地。
开封左近人烟稠密,尽是农田房舍,十分缺少山林,仅有的几个能打猎的去处都是皇家别苑,若无皇帝许可,常人是不可入内的。
李家的这处私有林地离开封足有三十多里,面积也不算很大,放养了些兔子麋鹿野猪之类的动物,专供主家狩猎所用。
三位衙内都长于术,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猎到了一头鹿以及十几只兔子。
见猎物已经够一行人所享,李延顺便收拢人手,停止打猎,准备来一场野餐。
一应活计都由随行的侍卫们代劳,三名衙内坐在平铺的大地毯上,就着带来的美酒闲聊。
此时男人聊天,通常都是政治、历史和女人。
李延顺与安守忠顾及到李延庆年岁不大还未成亲,很有默契地不聊成人话题,专聊时政军。
“听说赵匡胤没几天就要归京了,此番他立下大功,应该又能升官了吧?”谈及赵匡胤,李延顺满是羡慕。
论年龄,赵匡胤目前也就三十岁不到,没比李延顺大太多,可人家赵匡胤都已经做到防御使了,离武将的顶峰节度使就差一步之遥。
而李延顺呢,还在宫里给郭荣扛矛,两者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扛矛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这种没有出路的子,可谓是一眼望不到头。
李延顺一武艺,当然想征战沙场,为自己的武艺和兵法正名,可惜郭荣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李延顺心里本已憋了几年的怨气,如今见两个弟弟接连入仕,很有后来居上的势头,他已经有些快憋不住了,便想借打猎来消解烦闷。
谈及赵匡胤,安守忠也有些不忿:“赵匡胤就别提了,他运气实在太好,就因为他是圣上幕府里出来的,就能得到圣上如此眷顾,论实力论资历,他如何配得上当今的位置?还不是靠运气?”
“赵匡胤这厮确实运气极好,但其中少不了他爹,当年正是赵弘殷出手,赵匡胤才能去澶州。”谈及这桩往事,李延顺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李延顺却忘了,他父亲李重进当时也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
如果郭威传位给李重进,而李重进顺利继位,李延顺这会估计都是开封府尹,正宗的皇位继承人了。
李延庆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听两位大哥的谈论,一边饶有兴致地喝着小酒,闻言来了兴致:“大哥你仔细说说,当年为何赵匡胤能去澶州?”
“这事很复杂。”李延顺一开动脑筋,脑袋就有些不太够用,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也是在宫里听几个同僚谈起过,说是当初圣上赴镇澶州,不少军中大员都有意将儿子安排到澶州州军里去,圣上当时其实并不中意赵匡胤,是因为先帝指名赵匡胤,圣上这才不得不接受。”
安守忠一听也来了兴致:“先帝指名赵匡胤?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详细说来。”
“哎呀,详细...让我仔细想想。”李延顺开始后悔提及这桩往事了,但还是耐着子答道:“我记得,当时赵弘殷好像是入了趟宫,先帝第二天就指名让赵匡胤去澶州。”
“嚯,这么听来这赵弘殷与先帝恐怕关系匪浅啊。”安守忠略感惊讶。
“可不是吗?”李延顺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后汉隐帝在位的最后一年,赵弘殷担任护圣都指挥使,随先帝驻守大名府。
我阿爹那时候正追随先帝左右,他说赵弘殷当时与先帝并无多少交,可当先帝决定起兵反汉时,赵弘殷却是侍卫亲军里最先支持先帝的武将,估计先帝是看在这份人上,才指名赵匡胤这厮去澶州。”
赵弘殷早在后唐朝时就已加入军,奋斗努力二十多年,在前朝后汉终于因功当上了护圣都指挥使,统领侍卫亲军一半骑兵。
这一军队番号在后汉朝曾隶属侍卫亲军,先帝郭威篡位后,为了削弱侍卫亲军的实力,改组侍卫亲军,将护圣军并入了目前的侍卫亲军马军司。
而后,郭威从侍卫亲军中抽调精锐,组建了专门护卫皇室的前司,原本承担护卫皇室任务的侍卫亲军则转为了野战部队。
郭威随后又将赵弘殷调入新设立的前司,就任铁骑第一军都指挥使,统管前司最精锐的骑兵部队。
不过无论如何,赵弘殷却是背叛了提拔他的后汉隐帝,投效了叛贼郭威,从道义上看,是个妥妥的背信弃义之徒,李延顺向来是瞧不起这等人的。
这一段军的变迁史,李延庆当然是一清二楚,现在听闻大哥谈及赵匡胤的往事。更加惊叹于郭威对赵弘殷的信赖。
郭威不光让赵弘殷负责自己的护卫工作,甚至还将自己继承人郭荣的护卫工作交给赵弘殷的儿子负责。
将父子两人的命安危尽皆交于赵家之手,郭威必然是对赵弘殷十分信赖,才敢做出这种极度大胆的人事任命。
“想不到还有这等往事,听起来,这赵家很是了得啊。”安守忠对军的变迁只是稍有了解,但并不妨碍他对这段往事感到惊叹。
甚至,对于自己曾经卖力地撮合李延庆与妹妹,安守忠已经有那么一丢丢点后悔,因为就目前的况来看,赵家相比李家明显更得郭荣信任和重用。
安守忠甚至不由想到:若是自己在京中多了解点内,再决定妹妹的婚事,是不是能有个更好的结果?去年年末,那赵弘殷家里可是有个适婚的三儿子啊,好像是叫赵匡义来着?
如是想着,安守忠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一眼李延庆,见李延庆器宇轩昂,这份后悔旋即就淡了不少。
眼前这位李三郎当然是极好的妹夫人选,那赵匡义自己又不了解,也许是个不思进取的膏粱子弟呢?如果让妹妹嫁给他,岂不是祸害了妹妹一辈子?
安李两家婚事已经基本敲定,木已成舟之下,安守忠越看李延庆越顺眼,毕竟这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妹夫,并且开始不自觉地在心里贬低赵匡义。
李延庆察觉到了安守忠省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这巴蜀果酒甚是好喝,两位大哥不妨多喝几杯。”
“对对对,说了这么多我嗓子都干了,喝酒要紧,喝酒要紧。”李延顺从弟弟手中接过酒壶,给自己和安守忠都满上了一杯:“难得出城打猎,信臣你也必须多喝点。”
安守忠举杯呼应:“好,今我们就不醉不归!”
“喝,一点果酒还不醉不归呢?”李延顺大刺刺地靠在背后的树干上,火红的枫叶纷纷落下。
李延庆伸出手,接住一片脉络分明的巴掌大枫叶,这才顿觉:秋天到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足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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