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女,一名惊艳开封的名,秦蕊的每一天都过得相当忙碌且充实。
上午秦蕊一般会用来补觉,因为她每天都会忙碌到深夜,有时是为了侍奉客人,有时是为了陪伴冯吉,有时则是为了完成冯吉交给她的各种任务。
中午用过午餐后,秦蕊的下午时光通常是在学习中度过的,这是她作为一名卖艺不卖的女的本职工作之一。
斥巨资来见秦蕊的人,要么是京中衙内和官员,要么是豪商巨贾,要么就是薄有名气的才子客。
他们对秦蕊趋之若鹜,无外乎是看中了秦蕊明艳的面容,妙曼的音韵,以及广博的才学。
秦蕊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学习最新的诗赋、音律,乃至舞蹈和各种化妆技术。
一般人要想一睹凤鸣馆行首秦蕊的绝美容颜,绝非易事。
想见秦蕊的人能从开封的东门排到西门,而秦蕊一晚通常只会接待一拨客人。
偶尔秦蕊还会接到一些需要外出的生意,譬如之前李谷宴请李重进时,就花重金邀了秦蕊前去助兴。
所以不提前预约并交付定金,秦蕊通常是不见的,但偶有例外。
今秦蕊要接待的客人,本来是当今最负盛名的才子扈载,以及他的长兄扈蒙。
扈家兄弟二人皆是进士出,长兄扈蒙为官多年,格沉稳,文辞厚重,目前官至翰林学士,掌内制。
弟弟扈载则是在两年前高中状元,以文采飞扬而得名,才华横溢,所写诗赋文章甚得郭荣喜,目前官至知制诰,掌外制。
所谓外制,指的是由政事堂核准后发出的诏书和敕令,统称诏敕。
而内制,则是指皇帝跳过政事堂的批驳权,直接由宫廷内发出的诰命和谕旨,统称诰谕。
政事堂的宰相以及深居宫中的皇帝,都很忙碌,没时间亲自书写这些公文。
负责代笔诏敕和诰谕的官员,就是知制诰与翰林学士。
担任这两个官职者,通常都是饱读诗书、妙笔生花的博学之士。
扈家兄弟二人自今年年初郭荣登基后,合掌内外制,深受郭荣信赖,名动朝野。
兄弟二人算是凤鸣馆的常客,每隔两到三个月,便会联袂而至,与秦蕊畅谈诗赋,共赏音韵。
扈家兄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向凤鸣馆提前预约,定在今登门拜访。
但况却有变化。
......
午后的冬暖阳斜斜照进屋内,秦蕊柳眉微蹙,正端坐在书桌后,仔细扈家兄弟这三个月来新写的诗词。
为了迎合一些精于诗词,又喜欢谈诗论词的客人,秦蕊需要背诵大量的诗词。
并且在客人上门之前,秦蕊还会临时抱佛脚地读一些客人新近写成的诗词,为的就是在探讨时不露马脚,维持自己长于诗赋的美名。
读完手中的一页诗词,秦蕊琼鼻一抽,止住挂在眼角的一滴泪珠。
“这扈载最近写的这几首诗,怎会这般哀婉?”秦蕊忍不住轻叹:“忧愁凄婉充斥诗间,简直催人泪下。”
去掉女的份,秦蕊也不过一花信年华的年轻女子,正是最易感伤的年龄。
门外一声轻敲,打断了秦蕊的思绪。
“谁?”秦蕊将手中的诗稿放到一旁,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旋即就将绣帕塞入了抽屉中。
“是奴婢。”声音清脆,正是秦蕊最信赖的侍女司琴。
“进来吧。”
片刻之后,司琴进到屋中,恭谨地呈上一份名帖:“行首,方才一名仆役模样的男子上门拜访,自称来自李重进李使相的府邸,这份名帖便是他递上的。”
秦蕊接过名帖,信封上工整地写着“李延庆”三字。
李延庆?这不是李重进家的三子吗?
对于李延庆,秦蕊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冯吉还命令秦蕊去调查李延庆的底细,那批调查报告的原件,现在还静静地躺在秦蕊旁的斗柜三层内。
这家伙递上名帖作甚?莫不成......
秦蕊连忙从桌上的笔筒中取出银质裁纸刀,切开名帖的封口,从中取出一张杏红色的信笺。
薛涛笺,倒是舍得花钱,秦蕊轻轻抚了抚光滑的纸面,旋即摊开信笺,细致地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倒也简单,李延庆想今晚登门拜访凤鸣馆,并希望秦蕊能够推掉其他客人的邀约。
秦蕊的第一感觉,就是很荒唐。
据秦蕊所知,这李延庆今年才不过十五岁。
连十六都不到,毛都没长齐就出来逛馆?你家人不管你的吗?
秦蕊旋即又想到:李家那个二衙内李延福却是个风流浪子,李延庆作为他的弟弟,风流点也实属正常......
为了确认自己并未看错,秦蕊又将信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自己究竟要不要接待这个李延庆呢?秦蕊一时间很是纠结。
李延庆的份和地位毕竟摆在这里,秦蕊如果不接,惹恼了李延庆,那凤鸣馆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而如果接的话,秦蕊又有些不太乐意。
首先秦蕊需要推掉与扈家兄弟的约定,而后再做好准备接待李延庆。
但这李延庆虽说在国子监就读,但文才不显,他恐怕是冲着美色而来,到时候不能遂他的意,恐怕又会徒生事端。
秦蕊最讨厌的客人,就是如李延庆这般武官家的衙内。
曾经有不少衙内软硬皆施,想要与秦蕊共度**,多亏有冯吉帮忙,秦蕊才能摆脱这帮衙内的死缠难打。
但秦蕊也没法明着拒绝这些衙内上门,毕竟他们大多家世显赫,不能得罪太死。
唉,究竟该如何抉择呢?秦蕊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行首,是不是遇到难事了?”司琴着淡红色的长裙,侍立一旁,关心地问道。
“确实是难事。”秦蕊苦笑一声。
“那行首可以问问奴婢啊,兴许奴婢能想到办法呢?”司琴甜甜一笑,想替主人祛除忧愁。
秦蕊摇了摇头:“此事不是你能帮忙的...”
还是征询一番郎君的意见好了,秦蕊抽出一张微微泛黄的新纸,提笔写了几行。
待到墨迹干透,秦蕊将黄纸折了两下,装进一个信封中,递给司琴:“你立刻去一趟冯府,将此信交给冯郎。”
听到冯郎两字,司琴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起了冯吉怒极时的狰狞面庞。
秦蕊见司琴的面色突然苍白了起来,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奴婢没事。”司琴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接过信封。
“快去快回吧。”秦蕊轻轻拍了拍司琴的手背。
“喏。”司琴稍显慌乱地离开了房间。
秦蕊并未在意司琴的不对劲,坐下来继续欣赏扈载的诗赋。
大约半个时辰后,司琴返回了凤鸣馆,并带来了冯吉的指示。
方才秦蕊所用的黄纸上多了一行大字:接待李延庆。
其后还有一行小楷:我今晚有空,兴许会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