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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夙兴夜寐

    “监军的话,向训、昝居润或是李继勋等几人皆可,至于统领一万禁军的主将,韩通、赵匡胤、袁彦等年轻武将也可胜任......”

    对于当前开封城中能够领军的青年武将,副枢密使王朴可谓是如数家珍。

    郭荣连连点头:“嗯,监军与禁军统帅的人选,我再想想,此事不急。”

    收复秦凤成阶四州,在郭荣看来并非什么难事,禁军中不少青年武将皆可担纲。

    虽然他们大多年轻气盛、求功心切,但有王景这位老将压阵,必然是出不了乱子的。

    那么,让哪几位来取这份功勋呢?

    郭荣心中霎时闪过好几个武将的名字,他需要好生思量一番。

    “对了,文伯,出兵的时间,你有想好吗?”郭荣突然问道。

    郭荣的本意,是要尽快出兵,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四州收入囊中了。

    王朴闻言一愣,这个问题着实把他难住了。

    此时虽是乱世,但出兵作战,最基本的名正言顺还是要讲究一番的。

    王朴更是饱读儒家经典的状元郎,他不能接受,本朝兴无名之师侵略他国。

    所谓名正言顺,那就是要师出有名。

    若是要征讨伪蜀,以何等理由出兵最为妥当呢?

    收复故土,那肯定不行,丢掉这四州的是后晋朝,本朝是从前朝后汉禅让而来,收服故土并不名正言顺。

    征讨不臣,那也不行,伪蜀伪蜀,虽然本朝朝堂内一致这么称呼它,但蜀国对外早已称帝,并不能用征讨不臣的理由兴兵。

    王朴左思右想,认为只有让这四州的百姓自己提出来,想要归顺本朝。

    如此本朝就能师出有名,将士们亦能士气高涨,届时便可兴堂堂正正之师,一举收复四州。

    最好,是由四州的当地百姓赴开封诣阙,面见天子,在天子面前数落伪蜀的暴政,表达四州愿意归附本朝的心愿,请求天子派兵收复四州。

    王朴心中定计,当即说道:“臣以为,可令王景在四州之内,征集百姓赴开封诣阙,届时将伪蜀在四州的苛政公之于世,本朝便可大兴义军,一举克复四州。”

    郭荣闻言大为不满:“依文伯所言,出兵之日怕是要到明年年初了。”

    对于郭荣来说,他自然不会在乎是否师出有名,他只想尽快收服四州,毕竟他从未受过系统的儒家教育。

    “陛下,此事是万万急不得的,若是师出无名,不光朝中会舆论哗然,将士们亦会士气低落。”

    王朴能听出郭荣语气中强烈的不满,但他也不愿退后半步。

    在王朴看来,儒学的传统,与律令一样,都是丝毫不能违反的。

    什么士气低落,郭荣才不会相信,军中那帮粗汉会在意什么有名无名,郭荣当即加重了语气:

    “文伯,应当趁伪蜀尚未反应之际,急遣精兵奇袭四州,如此才可令将士们的损伤降至最低,若是依你所言,伪蜀定然能够反应过来,届时我军不占地利,必然是耗时长久的苦战!

    更何况此时正是冬季,朝廷可以轻易地征调到足够的民夫,若是拖到明年开春,再大举征调民夫,只会令关中夏收大减!”

    作为一名知兵的皇帝,郭荣深谙天时地利的重要性。

    隆冬正是用兵的最佳时节,气候干燥少雨,道路畅通无阻,还可大举征调运送粮秣的民夫。

    比起天时地利,王朴却是更重人和,腾地站起身来:

    “可若是师出无名,只会徒惹天下人讥笑我朝,陛下乃是心怀天下之主,岂可因贪图一时之利,而丧失天下人心!”

    早在三年前,郭荣还是澶州节度使,王朴还是郭荣麾下掌书记时,两人就已相识相熟,引为知己。

    两人在醉酒后曾互相吐露心迹,郭荣想要作为皇帝匡扶宇内,王朴则愿辅佐郭荣统一天下,成为像张良萧何那般,名留青史的佐臣。

    对于郭荣的宏愿,王朴再清楚不过了,可既然想要匡扶宇内,那么行义举招揽天下人心,远比一场战役的胜负更重要。

    郭荣闻言,也是站起身来,握着黄铜镇纸,手背青筋毕露,大力地拍打着木案:

    “朕是一刻都等不及了,速速招张永德、李继勋和赵弘殷来,朕要立刻出兵!”

    王朴面色通红,发须皆张:“陛下若是一意孤行,请先接受臣的辞官,臣不干了!”

    郭荣右手食指指着王朴,下巴微微发颤:“你,你,你,好你个王朴!你也用这招来要挟朕!”

    王朴默不作声,只是站立在阶下,一双剑眉下是满溢着愤怒的眸子。

    两人相持半晌,郭荣终究是服软了,重重地坐在御座上,发出一声长叹:“唉。”

    “罢了罢了,就依你所言。”郭荣面露疲乏地摆了摆手。

    王朴面无表情地拱手说道:“陛下圣明,臣立刻就遣人去凤翔府,令王将军立刻行动。”

    说罢,王朴转身便欲离去。

    郭荣见状,想起了什么,连忙出声:“文伯,等会。”

    王朴停下了脚步,只听郭荣语气柔和:“文伯,这一个多月让你兼着枢密院和开封府的两个差使,辛苦你了。”

    郭荣接着说道:“可我尚未物色好接替知开封府的人选,接下来,你恐怕还要再操劳一阵子。”

    王朴转过身,摇了摇头,眼中怒火早已消散无影:

    “臣并不辛苦,倒是陛下要多多保重身子,陛下心怀宏愿,却也不应夙兴夜寐。

    朝中繁杂之事,陛下可多加信任三位宰相,地方之事,则可委以各节度使操持。”

    郭荣的脊背突然有些脱力,轻轻地靠在御座上,闭上了眼:“我晓得了,文伯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王朴恭敬地行了一礼,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殿中。

    郭荣仰着头,望着缜密繁复的木质殿顶,悠悠叹道:“我看起来,难不成变老了吗?”

    “张守恩!”郭荣突然高声呼喝。

    “奴婢在。”张守恩从殿后步入。

    郭荣吩咐道:“你过来瞧瞧,我有没有变老?”

    张守恩闻言,轻巧地踱步至案前,略微抬起头,打量了郭荣几眼,柔声说道:“陛下这些日子,是愈发英挺了。”

    “哈哈,我就说嘛!”郭荣原本疲乏的眼中爆出精芒:“把今日政事堂呈上的札子都拿来,批完再用中餐!”

    “喏。”